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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兩位的口音,是南方人吧?」少婦極力抑制自己的傷感,輕輕問道。

  「我們夫妻是從鎮江來的,我姓胡,單名一個笙字,在鎮江開了一間油行。半年前,唯一的兒子死在惡吏手中,我們夫妻便關了油行,連夜逃出鎮江,投靠嫁到京城的女兒,沒想到女兒一家搬離了原址,我們只好暫時借宿在護國寺中,找機會再慢慢打探女兒的消息。」

  「這樣聽來,我與胡大哥、胡大嫂倒是同病相憐了。」少婦苦笑,慢慢地說道:「我夫姓秋,是京裡小有名氣的刻書匠,他刻的字典雅清晰,又快又好,很多人都喜歡把詩作交給他刻印,十幾年來,我夫刻印刊行的書不下數百冊。忽然有一日,官府來了人把他給綁走,說是有人告發他刻印的一冊詩集,裡頭有不敬皇上的語句,我夫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送了命。」

  胡姓夫婦萬般感慨地歎口氣。「天降橫禍,就算有理也說不清,這是什麼年頭世道呀!」

  「這場橫禍,不只我夫死得冤枉,受到牽連而冤死的人就有十多人──」少婦聽見腳步聲走近,便頓住不再往下說。

  老和尚帶著一個小沙彌走進來,小沙彌手中端著兩盤熱炒的青菜。

  「寺裡飯菜清淡,施主請將就著用。」老和尚雙手合什。

  少婦與胡姓夫婦低頭答禮。

  小春香歪著頭朝小沙彌笑了笑。

  小沙彌沒有笑,表情凝重而老成。

  「秋夫人接下來有何打算?」老和尚在飯桌另一側坐下,輕聲問道。

  「房產已變賣盡,身上也無分文,只好與人為奴了。」少婦無奈地說。家中男人犯了案、受了刑,一般人躲她都來不及,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活路了。

  老和尚點點頭。

  「過兩日,愉郡王府老福晉欲到寺中拈香禮佛,老衲找機會替秋夫人問一問愉郡王府收不收僕婦,秋夫人覺得這樣安排可好?」

  「多謝老師父,有勞老師父費心了。」少婦望一眼小女孩。「關於小女春香無法開口說話的事,也得煩請老師父先跟愉郡王府說明白。我怕春香傳不了話、說不了事,愉郡王府不收她,可我是去到哪兒都得帶著春香的。」

  「老衲會儘量安排。小姑娘雖然不能言語,但老福晉心善,又喜歡乾淨體面的僕婢,秋夫人和小姑娘要進愉郡王府應當不會太難,只管放心吧。」

  春香聽了老和尚的話後,轉過臉看著少婦,笑著輕輕拍了下心口,意思是要母親放心。

  「可惜這兒不是江南,否則,讓小姑娘摸一摸寶珠,說不定病就好了,興許也能說話了。」胡夫人感歎地說道。

  「你也不知道寶珠現在何處,何必平白給人家一個希望!」胡笙輕叱。

  「是什麼樣的寶珠?」少婦忍不住問。

  只要是能讓春香開口說話的法子,她都想知道。

  「寶珠的傳說在江南傳好多年了,聽說是龍神配戴在頸上的寶珠,不小心遺落到了人間,那寶珠可解詛咒災殃、治百病,相傳誰要是擁有了寶珠,就有如披上龍神盔鎧,能護身、生威德、得人心、獲愛慕,還能得到權勢與財富。」胡夫人瞥了丈夫一眼,仍是把自己聽來的說了一遍。

  小春香聽得呆了,一雙大眼怔怔地出神。

  「世上真有這種東西嗎?」少婦訝然問道。

  「有,就在江南!」胡夫人言之鑿鑿。「我兒子曾在一名少年手中見過,他說見到的寶珠有一對,看起來碩大渾圓卻輕似羽毛,且晶瑩剔透、光采耀人,那寶珠上還隱隱浮現龍麟,一見就知道絕非凡間之物。」

  少婦忽然想起進齋堂時聽見他們夫妻兩人所說的話,如果他們的兒子的確見過寶珠,卻仍然逃不過死劫,那麼寶珠的神異也不過只是一則傳說罷了。

  「胡夫人所說的寶珠,十幾年前京城也曾經傳說過一陣子,一樣是能發出光采,珠面上龍麟隱現的龍珠。」老和尚微笑地接口。

  「龍珠?」眾人微訝地看著老和尚。

  「十幾年前,京城中盛傳九公主府中有四顆龍珠被竊。」老和尚徐徐地說道。「當年皇上下旨派顯親王嚴密搜查,但是十多年來始終查不到龍珠的蹤跡。胡夫人所說的寶珠,聽起來倒是像極當年九公主府中被竊的龍珠。」

  「會不會龍珠已被帶往江南,落入了少年手裡?」胡笙仔細推敲。「以少年的年紀,十多年前他還是個剛會走路的娃娃,龍珠不可能是他盜走的,說不定盜走龍珠的人是他爹,後來才傳到了他手中?」

  「有這個可能。」胡夫人連連點頭。

  老和尚低眉垂目,沉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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