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齊晏 > 冷香賦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我不知道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擎天,友情和愛情是無法混為一談的,但我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除了這樣,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可是萬一若若真的懷上你的孩子,你打算怎麼面對?」

  擎天僵了僵,倏地後退兩步,他根本沒有深入去想過這個問題。

  「給若若一個名分吧?」桀琅注視著他。「雖然若若不會要求任何名分,然而一旦有了小孩,你是逃避不了的。」

  「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有了孩子。」他的神情略顯慌亂。

  「萬一呢?就算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能把若若丟開嗎?」桀琅揉了揉眉心。「說不定……我們四個人將一輩子糾纏不清了。」

  擎天靜靜注視著他,悲哀地冷笑了兩聲。

  「我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是我弄得每個人疲憊不堪,我也不想這樣!」

  他轉身走開,忽然看見立在拱門邊的若若,想起前一夜的肌膚之親,兩個人都刻意避開目光,無端紅了臉,他的腳步沒有稍停,低著頭,匆匆從若若身邊走過。

  若若的神情悠忽,勉強露出微笑,對桀琅說:「桀琅哥。別為難擎天了,我不想增加他的痛苦,本來我就不打算要任何名分,這樣就行了  」

  桀琅盯著她的眼睛,有種直覺,如果四個人就這樣糾纏下去,最先崩潰的人不知道會是誰?

  相思和舅舅坐在廳堂閒聊著,不一會兒,舅母和鳳舅媽拿著剪刀、幾疊紅紙進來,圍著圓桌坐下。

  「快過年了,剪些紙花來貼,相思,你也來剪吧?」鳳舅媽笑著喚道。

  相思搖搖頭。「我不會。」

  舅母鼻哼一聲。「這麼大的姑娘了,碰到事情還敢理直氣壯說不會,不會就要學呀,我說鳳睛啊,姝娃和姝麗可不能這麼教,當心嫁到了人家家裡討人嫌。」

  相思聽得刺耳,言之下意,大約是說自己的娘沒有好好教她了。

  「姐姐說的是。」鳳睛陪笑著,眼神卻向相思示意,要她別理會。

  「舅舅,我去找桀琅。」

  相思剛站起身,又聽見舅母冷言冷語地丟下幾句話。「成天和男人廝混在一起,當眾摟蘭抱抱,夜裡還在男人房裡流連忘返,真是不知羞恥,老爺,你可別縱容相思幹出和她娘一樣的事情,葛家可再丟不起一次臉了。」

  「你說夠了沒!」葛穎飛斥喝著。

  相思僵直著背脊,飛快地走出廳堂,把那些喋喋不休的嘲諷遠拋在耳後,那些所謂的道德和責任對她來說都太陌生了。

  在這樣的環境中,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她不喜歡這裡,愈來愈不喜歡了,她急著想找到桀琅,要他將她帶離此地。

  天飄著微雪。

  相思剛走到沁芳橋,看見迎面是來一個酒醉醺醺的男人,她詫異地打量著他,在葛府住了近十日,也不曾見過這等猥瑣又一臉病容的男人。

  男人一看見相思,如獲奇珍,醉眯的眼睛陡然大亮,怔怔地呆望著。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我家裡?」男人趨近她,斜著眼,酒氣沖天。

  「你家裡?」相思一聽,才知道這男人原來就是她的表哥葛仲翔。

  「小仙女,你到底是誰?」葛忡翔眯細著一雙眼直勾在她的臉上,伸出一隻手正要摸上相思的臉。

  相思揮手格開他,面容冰封。「別胡來,我是你的表妹卓相思。」

  「表妹?」葛仲翔把臉湊向她,醉言醉語。「我何時有個表妹?小仙女騙我的吧——」

  話還沒說完,葛仲翔突然整個人被往後一扯,他醉得重心不穩,踉蹌幾步便跌倒在地。

  「誰!是誰偷襲我!」葛仲翔哇哇亂叫,一抬眼,看見俊美的擎天,愣愣地低呼著。「我一定是在作夢,怎麼又來一個仙女?」

  葛仲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揚了揚手想摸擎天,擎天伸出腳尖絆了他一下,他又跌了個狗吃屎。

  擎天看了一眼相思,淡淡地說:「這個人醉瘋了,快走吧,桀琅在梅園裡。」

  相思遲疑地點點頭,向前走了幾步,停住,回頭看擎天,擎天垂下眼,慢慢轉過身走了,她忽然有些悵憫,呆望著擎天飄逸的身影,她遙遙地聽見妹娃和姝麗嬌喚著——「擎天哥快來,咱們一起剪紙花!」

  不知怎麼,她的心忽地沉重了起來。

  葛仲翔正掙扎著想起身,相思快步走開了,她實在討厭看見他那副狼狽的醜模樣。

  這夜,葛仲翔酒醒之後,昏昏沉沉地走進廳堂,當他看見幾個陌生的臉孔圍著桌子吃飯時,一時之間怔愣住。

  「沒錢就回來了?」陪著相思他們吃飯的葛穎飛冷肅地說道。

  葛忡翔低下頭,慢慢走到飯桌前,視線從若若、相思、擎天、桀琅的臉上悄悄瞟掠過去,看到相思和擎天便多看了兩眼。

  「見見客人。」葛穎飛厲聲喝令,一一介紹著。「杜若若姑娘、相思表妹、石擎天、桀琅……」

  葛仲翔含笑一一地點頭,當他無意間看見桀琅頰邊的金豹紋時,赫然驚叫出聲——「你、你是霍七爺要找的那個人!」

  桀琅他們四個人的臉色驟變,彼此對望著。

  葛仲翔指著他們四個人大叫著。「沒想到居然會在我家裡,爹,這些人留不得,霍七爺遲早會找上門來的!」

  「閉嘴!」葛穎飛怒斥。「你只要別在外頭聲張,誰會找上門來!」

  「爹,今兒個一早我回來時,霍七爺的人就已經搜遍龍泉鎮,說不定就要搜到咱們這兒來了,我可沒有胡說!」葛忡翔氣急敗壞地嚷著。

  「也是該找上門來了。」桀琅慢條斯理地說。「舅舅,打擾了這麼多天,也該走了,再住下去,不只給舅舅惹禍,恐怕老太太的身體也會氣壞。」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太太這些天也夠受了。」

  葛穎飛苦笑道:「你們打算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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