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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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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刹極力壓抑胸口突然湧起的澎湃情緒,他不看她,卻感受得到她痛苦的目光,燒灼得他遍身疼痛。 玄武帝從來沒見過霽媛現在這個樣子,她從一出生就受精奇嬤嬤教導規矩,不管走路、說話、落坐、用膳,都得合乎皇家風範,永遠要保持儀態優雅,雖然仍不免養出尊貴嬌矜的脾氣,但至少情緒不會有太大的起伏,遇事總能從容應對。 但現在看霽媛這副全然迷亂失措的模樣,可知她對艾刹確實用情甚深,心中萬分不忍。 「媛兒,你先回去,你皇嫂那邊有些英吉利國進獻的小玩意,我讓她拿些過去你那兒,你要是見了喜歡的就拿去,聽見了嗎?」他的聲音裡逶著憐惜,不忍見她在艾刹面前太過狼狽。 霽媛抽了口氣,眼淚迅速湧進眼眶,她不甘心地瞅著艾刹,終於絕望地接受事實,她緩緩轉過身,挪動著千金重似的身子,雙腿恍若踩在雲端,恍恍蕩蕩地直直步出暖閣。 艾刹木然地盯著地上那封喜帖,恍惚得無法集中思考,不知為什麼,竟覺得那喜帖紅得異常刺眼。 「你急著想完婚,是因為我這六妹的緣故,對嗎?」玄武帝饒有深意地望著他,有心試探。 他勉強集中心神,玄武帝是個聰明睿智的人,必然從他神色中識破了什麼,才會有此一問,他立即回復冷靜,默然不語。 「你不說也沒關係,朕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會有用了。」玄武帝苦澀地笑笑,慨歎地說:「眾蒙古王公都已陸續抵京,明日要一同進宮朝拜,六公主的婚事也到了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艾刹心頭一凜,一種莫名的情緒在胸口輾轉掙扎著。 他雖不言不動,但玄武帝靜靜望定他,將他的心思看個透徹,心中已有數了。 霽媛萬念俱灰地躺在床上,迷茫地望著枕上那柄象牙雕鳥銃,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公主,趁熱喝碗燕窩蓮子粥,好不好?」秋菊捧著青瓷著碗,低聲問。 霽媛動也不動。 「公主,您的身子骨弱,一整天都不吃東西怎麼禁得起,好夕也吃點東西吧?公主萬一有點閃失,奴才這條老命就不保了呀!」趙嬤嬤在一旁苦勸著。 霽媛恍若未聞,不理不睬。 「皇后娘娘駕到!」門外忽然傳來夏蘭的聲音。 小宮女銀秀掀開氈簾,嬙皇后桑朵那隨即快步走了進來,一面說:「你們統統出去,不傳不許進來。」 「是。」秋菊、趙嬤嬤把燕窩蓮子粥擱在桌上,和銀秀一同彎身退了出去。 「好妹妹,你再這個樣子,會把事情鬧得更大了。」嬙皇居在她床畔坐下,唉聲歎氣。 「你也別勸我,反正我這個公主當得這麼窩囊,我是一點也不想當了。」霽媛勉強支起上身坐起來,將象牙雕放在膝上輕輕撫摸著。 「你發什麼傻呀!說不想當就不想當,有那麼容易嗎?」嬙皇后端起桌上的燕窩蓮子粥,舀起一湯匙喂她。「乖乖吃東西,有什麼事好商量,幹麼要餓自己的肚子折磨自己呢?」 「我不吃,反正活不了多久,用不著浪費了。」霽媛別開臉,喃喃低語著。 嬙皇后震愕地放下碗,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再過九日,他就要成親了,我……」霽媛吸口氣,淚水慢吞吞地沿著面頰淌下來,滴在象牙雕上。「我可能活不到那一天了……」 「你別這樣嚇我啊!」嬙皇后抓住她的雙肩,輕輕搖晃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霽媛靠在她肩上痛哭失聲。 「我懂你的心情,我明白,不要哭了……」嬙皇后伸手將她緊緊一抱,嘴裡勸她別哭,自己卻忍不住陪她哭起來。 「大姊守寡,二姊和四姊都年紀輕輕就病死了,五姊如今也身染重疾,我看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了,一旦嫁給索托,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麼差別……」霽媛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好妹妹,我明白你的心情,換作是我也一樣痛苦,唉,你是尊貴的公主千歲,怎麼能當成禮物似地送給人家呢?何況索托還是滅我族人的仇敵哩。」她想起小時候曾經見過索托,那副黑熊般的尊容的確和粉雕玉琢般的霽媛無法相配。 「聽說那個索托像頭熊一樣又壯又黑,如果皇兄真要把我嫁給他,不如讓我嫁一頭熊算了!」她拚命搖頭,急切地哭喊。 「你先別著急,我聽說皇上今天跟索托說你身體欠安,要暫緩你的婚事。」嬙皇后急忙安撫。 「皇兄說暫緩,是不是緩一陣子以後,我還是得嫁給索托?」她臉色悽楚,神情絕望。 「不會的,我明白皇上的用意,他一定是想先把婚期暫緩了以後,再來想退婚的辦法。」嬙皇后肯定地說。 「有什麼法子可想,艾刹就要成親了,而索托今天又來求親,就算順利退婚了,若是不能嫁給艾刹,我也一樣會死……」她倒在炕床上,可憐兮兮地捶著繡枕。 「不會的、不會的,你先別這麼想,我們冷靜下來,想想辦法……」嬙皇后柔聲勸慰。 「嫂子,我自小身子骨就不好,要是我真的活不成了,你……定要把我這番情意……告訴艾刹……也不枉你我相知一場了……」她低低啜泣,語音模糊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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