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齊晏 > 乾脆來真的 >


  「我……常常看到你來買東西。」他好不容易找了一句話開場。「嗯,對呀。」符音不想花時間跟他閒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直接切人重點。「袁先生,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沒、沒、沒有。」袁英傑睜大眼睛,符音的節奏太快,把他嚇傻了。

  「那,很冒昧,能不能請問你的年齡?」她再接再厲。

  「我二十二歲,剛從X大畢業,暫時留在父親的超市幫忙。」他像個受女皇垂詢的小兵,戰戰兢兢地回答。

  符音很迅速地將袁英傑從頭至尾觀察一遍,他單純老實的模樣很符合她心中設定的標準,他的年齡和她也很配,公立大學的學歷起碼可以確定他有顆還不錯的腦袋瓜。

  她深吸口氣,決定就是他了。

  「那……很冒昧,再請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問一百個都可以。」他有的是時間。

  符音忍不住笑了笑,她的淺笑讓袁英傑魂都飛了。

  「你願不願意跟我相親?」她誠懇地問。

  袁英傑像被高壓電電到,整個人彈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呆望著她。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沒關係,過幾天我會帶一片光碟過來給你,你看完以後再回答我。」符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袁英傑恍惚地點點頭,突然被暗戀許久的對象問「願不願意跟我相親」這樣的問題,他就像中了樂透頭彩一樣,根本興奮得不能思考了。

  「再見!」符音笑著揮揮手,轉身走出超市大門。

  袁英傑朝著符音消失的方向拼命擺手,帶著滿臉陶醉失神的笑容,對那片光碟開始充滿了期待。

  這一邊,火影正坐在電視機前,專心看符音自製自錄的光碟母片。

  「這是我從小到大拿過的獎盃和獎狀,成績還不差吧,我小時候是模範生,操行成績都是A唷……」

  畫面中的符音坐在用獎盃和獎狀圍成的圈圈當中,開朗得意地層示著她傲人的成績,接著她又展示一張她的健康體檢表,很驕傲地說,雖然她很瘦,可是身體很健康。

  他注意到體檢表上的檢查日期是半年前。

  畫面一閃,跳到她穿著一身雪白的芭蕾舞衣和舞鞋,姿態優美地跳著芭蕾名劇——「天鵝湖」。

  約十分鐘後,她自己配旁白說道:「我學了將近十年的芭蕾舞,後來中斷了兩年的時間,我想未來我還會一直跳下去的。」

  接著是一連串的才藝表演,火影很驚訝她嬌嬌小小的身軀裡,居然深藏著十八般武藝,她會彈鋼琴、拉小提琴,甚至還會彈奏中國樂器揚琴,驚人的是,她的歌喉還非常好,沒有背景音樂,她清哼一首沒有歌詞的曲子,那首曲子他沒有聽過,她的歌聲溫柔、婉約,宛如低回傾訴著幽幽心事,如泣如訴地揪緊他的心。

  火影必須承認,這片符音製作來相親用的光碟,是非常成功的,因為連他都無法不被她的魅力吸引。

  她哼唱完了那首歌,微微一笑,然後轉過臉對著鏡頭說著——

  「接下來介紹我的家庭成員。」她拿出一張全家福照片,指著中間頗為剛俊的壯年男子,說:「這是我爸,旁邊的當然是我媽,我媽抱著的小娃娃就是我,站在後面的兩個小女孩是我的兩個雙胞胎姐姐……」

  幹嘛拿那麼久以前的照片出來介紹,直接拍本人不就行了!火影正在心裡低罵時,畫面上的符音緩緩放下照片,苦澀地對著他一笑——

  「他們都已經去世了……」

  火影的呼吸霎時凝凍住,他震愕地站起來,驚望著畫面中那雙微帶憂傷、漾著水意的眼眸。

  「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相親相愛地生活在一起,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孤單的生活,嗯……所以呀,我等不及長大,想趕快擁有一個新家庭,我沒有家人很久了,好想念有家人的那種幸福感覺……」

  她的嘴唇仍在嗡動,吐出來的每個字句都重重捶擂著火影的心臟。

  「既然是相親,很多事情就必須坦誠相告,我父親是車禍意外過世的,而我的母親和兩個姐姐都是死于癌症,你一定認為我也屬於高危險群對不對?不過請放心,我定期都有做健康檢查,我的體檢表都顯示我是個很健康的人。」符音把體檢表攤在鏡頭前,讓數字替她說話。

  「別以為我急著想結婚是因為有病了喔,我並沒有,我只是想建立一個新家庭,繼續為延續符家的下一代盡一點心力,如果你考慮清楚了,知道自己並不是因為同情我,而是覺得我這樣的人還挺值得娶回家當老婆的話,再跟我聯絡喔,我的電話是……」

  火影聽她念完一串數字,竟有一股衝動想拿起電話撥給她,但是仔細一想,他打給她做什麼?

  符音很清楚地說了——如果你考慮清楚了,知道自己並不是因為同情我,而是覺得我這樣的人還挺值得娶回家當老婆的話?再跟我聯絡喔……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衝動來自於對她的同情,但很顯然地她並不要同情。

  他關掉電視,煩躁地點了一根煙,起身走到窗戶旁重重地抽了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煙霧隨風飛散,化為虛無。

  我沒有家人很久了,好想念有家人的那種幸福感覺……

  符音輕靈甜美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撩醒了潛伏在他心底深處那一頭孤寂的獸,喚起模糊而遙遠的記憶。

  家人,他有過很多家人,可是那又怎麼樣,他們從來不會在乎他,家人對他而言只是個名詞,他根本不曾在乎過。

  家,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天堂,而是可怕的地獄,在那個家裡沒有天使,只有可怕的惡魔。

  望著天上的月亮,他頓覺自己無聊得可笑,竟然讓符音溫情的聲音搞得心神不定,迷糊了心情。

  他輕冷地對自己笑了起來,她渴望家人是她的事,沒必要拿她的故事來煩自己,他很清楚自己和她不同,他從來不想要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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