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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上了鑾轎,回眸見康太妃趴在柵門上望著她揮手,她的心微微地抽痛著,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

  「梁公公,我不在這幾日,求你多多照看太妃。」她低聲懇求著步行在鑾轎旁的梁公公。

  梁公公長歎一聲,算是應允了,但是仍邊搖頭邊責備地說:「我不知道你究竟心裡是怎麼想的,好不容易皇上肯見你了,你竟然在皇上面前瘋言瘋語,這不是辜負人家安第公主對你的一片好心嗎?你怎麼就不像其它嬪妃那樣聰明呢?不對,你是聰明人做胡塗事。」

  金呈霓默默地沒有反駁。

  其實她做的事究竟聰明或是胡塗,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明白,她的心情旁人是無法體會知曉的。

  女人和男人不同,當女人的心有了所屬,便會拚死為心愛的人保護自己的清白,不容許任何男子玷污。

  此刻的她便是這樣的心情,她滿心滿眼只有楚安題,要再讓她委身任何一個男人已不可能了。

  即便她此生都無法成為楚安題的女人,但她也要小心守護這一份感情不受傷害。

  「其實你只要謹言慎行,要得皇上寵倖並非難事,你怎麼就這麼胡塗,葬送自己的生路呢?」梁公公仍在為她惋惜。

  「皇上要多少女人都有,並不差我這一個。」她淡然地說道。

  「你若真心對待皇上,皇上也並非是個無情之人。老奴侍候皇上多年,沒有人比老奴更清楚皇上了。」梁公公輕輕歎口氣。

  金呈霓心底暗暗冷笑,語氣冰涼。「皇上的無情,有誰比我的體會和感受更為深刻的?」

  「當年潘大人存心陷害你一家,謊稱你的容貌酷似明顯皇后,才會讓皇上一時失去理性。任何事情只要牽扯上明顯皇后,皇上就會辨不清是非黑白了。」梁公公的歎息中充滿無奈。

  聽見「潘大人存心陷害」一句,金呈霓的心像被一隻巨大的鐵掌緊緊地攫住,幾乎無法呼息。

  「潘大人為何與我家結仇?公公知道他為何要陷害我?」她咬著牙問。

  梁公公驀地一言不發了。

  往常只要她問及此事,梁公公總是敷衍過去,一點口風都不露,這回說漏了嘴,讓她確定了她之所以入宮確實是潘年甫所害。

  「公公,求你告訴我,我爹娘如今怎麼樣了?他們可安好?」

  金呈霓憂心如焚,急切地追問。

  「我不知道,你別問了。」梁公公長歎一聲。「你只要知道潘大人被皇上降官職,貶到惠州就行了,其它的就別問了。」

  「皇上懲辦了潘大人,肯定也懲處了我爹,對嗎?」金呈霓的心涼到穀底。

  「你爹是正直的好官,可惜就是太正直了,為人總是圓滑一些的好。」梁公公意味深長地說道。

  金呈霓心中已了然,必定是父親得罪了潘年甫,潘年甫便陷害她入宮,而後兩人都遭皇上懲辦。

  她不明白的是,父親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潘年甫,要讓他用這樣玉石俱焚的手段報復他?

  鑾轎緩緩抬出了宮門。

  金呈霓看見整個藍天在她眼前愈來愈寬,愈來愈高。

  她的心境終於輕鬆了些許,離開皇宮,離開宜香宮,雖然也許只是一場稍縱即逝的美夢,但是這場美夢裡會有她思念到心疼的男人,就算短暫夢醒了,已足夠讓她此生回味無窮。

  陽光灼灼,燦爛如鎏金。

  安第帶著金呈霓來到一處涼爽的院落。

  「這解語院原是給安題準備的,不過他既然被皇上留在皇宮了,這兒就剛好留給你。」

  安第笑盈盈地說道,進屋後便推開一扇長窗,讓屋內明亮一些。

  金呈霓微微有些局促,一身飄逸清雅的裝束,嫋嫋婷婷,仿佛一朵在微風中輕顫的白花。

  「別站著,坐下說話。」

  安第牽了她的手來到長窗前坐下,一邊示意婢女送上茶點來。

  「多謝公主。」

  金呈霓愈加低頭,聲細如蚊。

  「在這兒別彆扭,自在一些,你我輩分相當,不用如此恭謹,我瞧你那日在皇上面前的神態就好極了。」安第輕輕笑道。

  金呈霓怔了怔,忍不住莞爾一笑。

  「我那日全無禮數,可把皇上氣壞了,怎麼會好。」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當然好啊!」安第揚眉笑道。「他給你吃那麼多苦頭,你氣他一氣也沒什麼。」

  金呈霓打從心底不想談論永始帝,沉默須臾,靦腆低問:「公主,不知殿下會在皇宮裡住多久?

  「皇宮那麼悶的地方,他應該忍受不了多久,如果皇祖母想他了,一聲召喚,他就得立刻飛回天鳳皇朝去了。」安第低低一笑。

  婢女丁香送來了茶點。

  茶香嫋嫋,金呈霓的眼神有些恍惚。

  「阿霓,你該知道你是我向皇上借來的,過陣子我還是得把你還給皇上。」安第和婉地對她說。

  金呈霓頷首道:「我知道。」

  「你的事原不與我相干,但是既然遇上了也算有緣,我想知道你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因為你似乎並不想離開宜香宮?」安第深深注視著她。

  金呈霓勉強一笑。「我的身心如果都已被禁錮在皇宮裡,那麼留不留在宜香宮便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安第凝神細思,了然微笑。

  「離不離開宜香宮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離開皇宮,這才是你心中真正所想的,對嗎?」

  金呈霓長睫輕顫,屏息問道:「公主,我能離開皇宮嗎?」

  安第無奈搖頭。「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否則就算是廢除封號的妃子也得老死在皇宮裡。只要是皇帝的女人,一進皇宮就永遠出不去了。」

  金呈霓神色漸漸黯然,唇角含著一絲苦澀的微笑。

  「我不是皇帝的女人。」她冷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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