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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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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專注作畫時,輕快的笑語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寶親王?」他抬頭看見來人,不禁愣住。 寶親王戴著盤兩層金龍的朝冠,朝冠上飾著十顆東珠,一身團龍袍褂,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 「皇宮裡除了皇上、御前侍衛之外,祖制是不容許男人住在宮裡的,但是皇阿瑪卻宣召你住下,你的面子可比天還大呀!」寶親王一邊說,一邊笑容可掬地走進來。 「是皇上厚愛。」迷樂的回話簡單乾淨。看見寶親王,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儀格格,心口竟感到又酸又澀。 自從進宮以來,已經有好幾日見不到儀格格了,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念,那種渴望滿滿地佔據著他的心。 「在畫地圖嗎?」寶親王探身過去看,雖然筆法拙劣,但是山川河流、崖嶺山谷、湖泊飛瀑的位置都畫得十分清楚。 「是皇上命我畫的。」迷樂淡然地說道。 寶親王仔仔細細地觀看著,任何一點小地方都沒有放過。 「這裡——」寶親王往最高那一道蜿蜒曲折、氣勢雄偉的山脈指過去,正色地問道:「這裡便是大清的龍脈嗎?」 「我不清楚。」他垂眸,視線悄悄避開那道山脈。雖然他沒有把山脈下的龍穴地點畫出來,但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裡藏著一處龍穴與龍珠。 「還需要多久時間才能完成?」寶親王看得目不轉睛。 「現在只畫了一半,全部畫完尚需要三天的時間。」 「才畫一半看起來就如此廣大遼闊,實在是驚人。」寶親王驚訝不已。 「身在其中,才會真正感覺到人的渺小。」迷樂凝視著起伏的山巒,寧靜而平和地說。 寶親王悠然而淡漠地睨他一眼。 「本王倒不這麼看。長白聖山只占江山的一小部分,能擁有大好江山的人,又豈會渺小?」 迷樂微訝地看著他。 「聽說你還懂得相命?」寶親王在屋內隨意走動。 「不,我只會蔔筮,以卦象判斷吉凶。」迷樂緩緩放下筆。 「你可替我蔔一卦嗎?」寶親王好奇地問。 「這……」迷樂猶疑了一會兒。「我沒有隨身帶著筮竹,不知王爺身上有沒有銅錢?」 「正好有,需要幾枚?」 「三枚。」 寶親王從腰間荷包內取出三枚鑄有雍正字樣的銅錢。 「請問王爺要問何事?」迷樂將三枚銅錢接過來。 「就問江山。」寶親王笑著朝畫上的長白山一指。 迷樂緩緩閉上眼,將三枚銅錢放在雙掌中,心念凝定,輕搖幾下,然後放出來,在桌上排出卦面。 「一陽二陰,此卦陽爻。」接著又搖。「三陽,也是陽爻……」如此連續搖出六卦,排出來以後,迷樂定神凝視著卦象。 「不出三年,江山易主。」他輕輕低語。 「迷樂大膽!」寶親王霍地站起身,驚瞪著雙眼,臉色駭然。「你竟敢口出逆語!」 迷樂怔住,不明所以。 「王爺,這是你要問的,而我蔔出來的卦象正是如此。對王爺而言,此乃吉卦。」 這回換寶親王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出三年,江山易主。 對他來說,乃是吉卦…… 他忽然感到一陣寒毛直豎,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難道說……父皇三年之內會駕崩,然後把皇位傳給他? 可是父皇的身體看起來仍很硬朗,這怎麼可能?轉念之間,他的腦海裡已經翻滾出無數的可能,想得愈深愈覺得不寒而慄。 他迅速察看四周,確定侍衛站的地方夠遠,不至於聽得見迷樂說的話,這才回到迷樂身旁。 「迷樂。」他靠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方才的卦象,除了你我,不可再讓第三者知道,你我最好也立刻忘記你剛才說的每個字,否則將會惹來殺身之禍,你聽明白了嗎?」 迷樂淡然地點頭。 自從回到京城,他已經多次聽到「會惹來殺身之禍」這樣的字眼了。他覺得奇怪,為什麼他所做的事動輒就會危害性命,而那些旁人覺得關係生命安危的事,他卻似乎覺得與自己不相干? 此時的他,就像離了水的魚,在岸上困頓彈跳,軟弱地掙扎。 在這個時候,他好想見見儀格格,好想聽聽她說話的聲音,儀格格會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她也總是有辦法讓他浮躁不安的心情平靜下來。 為何現在就連與她獨處的那個方寸地都很難再擁有?等不到她,就無法等到那個屬於他們兩人的世外桃源…… 寶親王回到府邸時已是亥初時分。 由於迷樂的卦辭實在太驚人,給他帶來的衝擊很大,直到回府,他的心緒仍然激動混亂。 三年之內,江山易主。 對王爺來說乃是吉卦。 迷樂絕對沒有那麼深的城府與心機,說出這種可能會殺頭的話,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而他說得那樣篤定自然,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逢迎討好他。 其實他心中是有數的,最有可能與他爭奪皇位的弘時在五年前猝死之後,他就知道江山帝位非他莫屬了,只不過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三年之內,父皇就會駕崩嗎? 他朝福晉所住的正殿走去,在心中暗忖著。 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父皇對神仙之說總是十分沉迷,幾年前也曾經宣召過一個姓劉的道人,傳說那道人幾百歲,壽不可考,可以看得見每個人的前生,當時父皇和怡親王也與那道人過從甚密。 想起三年前父皇的那場大病一度十分危急,當時就曾經找親王大臣們談過遺詔立儲之事,病癒之後,沒想到父皇就開始遍訪術士冀求靈丹,仰賴道士為他治病,而且對丹藥之效深信不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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