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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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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獵妖人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壞。 或許,喜天並沒有救錯人, 博西勒漸漸行遠,再回頭時,見那雪白靈狐已經離去了。 老靈狐傷重,能否平安回去呢?他不安地思索著。山中有虎狼,老靈狐又能逃得了嗎? 他怎麼也想不到,十年前那個救過他一命的姊姊,居然會是老靈狐的女兒。 當他奄奄待斃時,她是那般的憐惜他、溫柔地待他,而且還把某個「東西」給了他,救活他的性命。可是如今,他卻重手傷了她的父親,他心中盡是懊悔,充滿了自責。 該不該跟在老靈狐身後護送他回去呢? 正當博西勒猶豫不定時,遙遙望見遠方密林之間晃過一道人影,只一眼,他就立刻辨認出那隱隱的身影了。 是師父! 他暗暗驚出冷汗,立刻拔腿往山上飛奔。要是被師父發現了老靈狐,老靈狐絕對無法在師父手下逃出生天的! 博西勒在林間深處狂奔疾行,他先找到了血跡,血跡一路滴往高山上去,他心想師父必然也是跟著血跡追那老靈狐。 要是……老靈狐死在師父手裡,靈狐隱居之地又讓師父發現的話……想到此,他就幾乎不能原諒自己! 他急步奔向山巔,遠遠看見師父閃身進了兩座峭壁之間的狹窄山縫中,他的心猛地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飛奔至狹長窄小的山縫前,看見地上有幾滴血跡,他不假思索地側過身走進去。這山縫狹長窄小,只能一個人側著身走,他把背在背上的弓取下來,擱在身側,彎腰走進幽暗的縫穴中。 一陣濃郁的花香襲來,他撥開洞口前密密的草木花叢,一出洞,驟然被眼前明亮的景色怔住了。 眼前是一片蒼翠的綠地,一條溪水潺潺流過,溪邊長滿了一簇簇鮮豔的野花,山水靈秀得不可思議。 再往遠處望去,一潭平靜如明鏡的湖水旁有一間間用草木泥巴蓋起來的房子,房頂的茅草上開著各色繁花,美麗得宛如仙境。 忽然,一聲慘叫劃破了寧靜,淡淡的、死亡的氣息飄進了濃郁的花香中。他的心臟被恐懼攫緊了,猛然騰身往慘叫聲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看見許多身穿白衫的男男女女從屋中驚叫奔出,全都逃往一處流瀉著飛瀑的岩洞中。 此時,一道紫紅色的人影閃過博西勒眼前,正彎弓搭箭,瞄準著一間草屋中的雪白身影。 「師父!別動手!」他急急奔過去攔阻。 「博西勒!我告訴你多少次了,獵妖時不許心軟,你為什麼不肯聽!」孤鏡怒聲痛斥。 「師父,他們是靈狐,不是妖!」他一把搶下孤鏡手中的弓箭,大喊著。 「是靈狐也好、妖狐也好,總之非人即妖,非殺不可!」孤鏡額上青筋暴起,瞠目瞪視著他。「把弓箭給我!」 博西勒死命握緊了弓,綠眸不可思議地盯住孤鏡。跟隨他十年來,他初次感覺到師父的兇狠殘酷。 「爹——」草屋內突然奔出一個雪白的身影,她懷中抱著體型碩大,身中一箭的白狐,跌跌撞撞地沖向他們,悲痛地放聲大哭。「你們殺了我爹——你們殺了我爹——」 博西勒一眼便認出少女懷中的是曾受過他一箭的老靈狐,但此時插在老靈狐背上的箭卻是師父射的。 道行再高深的靈狐,也無法承受得了他和師父的兩箭。 少女抱著老靈狐痛哭失聲,她拔下插在老靈狐背上的箭,整個身子都在劇烈地顫慄和痙攣,悲傷得淚如雨下。 孤鏡不為所動,大步走向少女,張開大掌,意欲朝她天靈蓋拍下。 博西勒大吃一驚,伸臂阻擋。 「師父,饒她一命!」 孤鏡震怒。「博西勒!你讓開!」 「不!」博西勒用勁隔開孤鏡的手,咬牙冷視著他。「她身上沒有妖氣,她不是妖!」 孤鏡驚愕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他迫人的氣勢下動彈不得。 白衣少女慢慢抬起淚顏,怔然仰望著護衛她的高大男子。 博西勒低下眸瞥了少女一眼,驀地呆了呆,碧綠的眼瞳流動著奇異的波光。 「你……」 「是你!」 少女訝然地盯著博西勒的右耳垂,那一點朱砂色的印記,是她的血。 第三章 「你是……你是那個孩子?你已經長這麼大了?」喜天的臉龐上仍掛滿著淚水,雙眸淚光盈盈,不可思議地仰望著博西勒。 博西勒怔忡地凝視著她。這少女真的是十年前遇見的那個姊姊嗎?為何經過了十年,她的聲音容貌一點兒都沒有改變,始終還像個十八歲的少女?難道因為她是靈狐,所以永不會變老嗎? 「博西勒,你什麼時候暗中與靈狐有了交情?為師的我怎會不知?」孤鏡狠眼掃向博西勒。 「在遇見師父以前,這位姑娘曾經救過徒兒一命。」博西勒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喜天的臉上,沒留意到孤鏡過分肅殺的眼神。 「救你一命?」孤鏡冷哼。「所以你才會要我放過她?」 「是。」博西勒把臉轉向孤鏡。「師父已經殺了她的父親,徒兒懇請師父看在她曾經救過徒兒的分上,手下留情,饒她一命。」 孤鏡先是怒極,繼而發出曲折離奇的冷笑聲。 「你是跟了我十年的徒兒,為師再三告誡過你,殺妖除怪是替天行道,妖者非人,豈可留在人間危害眾生,而你現在竟然求我饒這妖狐一命?」 「師父!」博西勒寒下神色直視著他。「她身上分明沒有妖氣,你為何非要說她是妖狐不可?」 「非人即妖!」孤鏡大怒。「博西勒,就算她曾經救過你的性命,但妖就是妖,何用廢話,你怎可是非不分!」 「師父,是非不分的人是你!」他眼神鷙猛地盯住孤鏡。 「你敢逆師!」孤鏡瞠目怒瞪著反抗的他,眼中閃出烈火。 博西勒跟隨孤鏡十年,深知師父脾氣頑固執拗,他始終認為除妖乃是替天行道,因此射殺妖物從不留情,現在要他抬手放這靈狐少女一條生路,無疑是挑戰他的信仰。 「師父,你常說妖物害人,但是在徒兒將死之時,救我活命的卻是你口中害人的妖物,倘若一個人忘恩負義,與害人的妖物又有何分別?」他轉過身,立在喜天身前,將她護入自己的羽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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