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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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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妖狐!」孤鏡把貼了符咒的弓箭拋給博西勒。「快!莫讓它逃了!」 博西勒搭箭上弓,瞄準了妖狐,一箭射出! 充滿殺氣的箭尖破開林間薄霧,正中妖狐背心。 慘叫聲在霧氣中悶悶地響了幾聲便再無聲息了。 「好極了。」孤鏡輕輕拍了拍博西勒的肩頭。 博西勒緩緩放下弓箭,微偏過頭,低垂下視線看了孤鏡一眼。 「走,咱們看看去。」收博西勒為徒十年了,如今博西勒的個頭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了,現在,他只能仰著頭看他。 兩人來到中箭倒地的赤狐身旁,博西勒蹲下來,正準備拔下箭時,聽見孤鏡對他說道:「箭要小心拔下來,別壞了這張漂亮的狐皮。」 博西勒吸口氣,小心翼翼地拔箭,他看見赤狐綠黝黝的眼珠悲哀地看著他,似乎在落淚。 「師父,這狐哭了。」他微訝地觸了觸赤狐濕濡的眼眶。 「你這心軟的毛病怎麼就改不掉?它是妖狐,妖就是妖,不必同情。」孤鏡毫不動容,逕自提起赤狐的四隻腳,轉身便走。 博西勒心中一陣迷茫。剛開始,師父教他如何獵殺妖物時,他對任何妖物並無一絲一毫的同情,心中唯有一念,就是要殺光與他有著相同眸色的異類,他不容許任何妖物與自己有牽連。 當時的他還年少,憤恨到了一個極限,殘酷的殺意就變得如此純粹,他把自己化成冰冷的利箭,釋放著體內極度的恨。 但是,再濃重的恨也有淡去的一天。不知從何時起,獵妖不再能帶給他報復的滿足感,甚至漸漸地,他開始感受到被獵者的痛苦。看著妖物死在自己箭下,他開始心生不忍,開始懷疑自己的所為。 「博西勒,不許胡思亂想!」孤鏡用嚴厲的眼神瞪著他。「這幾年天下亂得很,妖魔邪鬼正伺機出來作怪,倘若你心軟了,只會給妖鬼可乘之機,你明不明白?」 「徒兒明白。」博西勒臉色木然。 「近來皇城彌漫著一股妖氣,我有預感,天下就要大亂了。這天下一亂,百姓的日子可就要苦了。」孤鏡遙望著北方,重重一歎。 博西勒並沒有那份憂國憂民的情懷,天下亂不亂他半點也不關心,他更不像師父那樣,一生以除妖為己任,將除妖視為無量功德。 「我下山把妖狐交給官府,你先回去吧!」孤鏡拍了拍他的肩,提著赤狐,慢慢朝山下走去。 博西勒提著弓箭,靜靜地呆站著,讓身心都沉浸在沁涼的霧氣中。 這樣的薄霧,這樣的山林,總會讓他想起十年前,想起那個令他脫胎換骨的神仙一般的姊姊。 在這山中住了十年,他不曾再遇見過她。他一直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誰?也許,她早已經嫁為人婦了,說不定兒女也已成群了。但是,他還是一直很想再聽一次她那無比溫柔憐惜的聲音。 他在林間漫步,看著日光漸漸穿透濃密的樹葉,看著霧氣逐漸散去。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博西勒轉頭望去,嗅到了空氣中淡淡飄來的一股麝香氣味。 這氣味撥動了他敏銳的神經。 他微微抬了抬眉毛,淡綠的眸子閃動著異光。一個白衣裝扮的老人走進他的視線中,白花花的長鬍子微微飄動著。 他看出來了,這老人不是「人」。 奇怪的是,在這非人的老者身上居然嗅不到半點腥臭的妖氣。倘若他不是「人」,也不是「妖」,那麼他是什麼? 在博西勒暗暗觀察老者的時候,那老者也看見了博西勒。 當老者看見博西勒時,渾身震顫了一下,臉上出現驚異的神情,博西勒以為他是被自己的綠眸所嚇,便也不以為意。不過,當老者臉上震駭的表情慢慢消失,眼神突然間變得詭異莫名起來時,博西勒迅速感覺到了那雙眼中的虎視眈眈。 他凝神注視著老者,靜觀其變。 「小兄弟,我想向你要回一件東西。」老者雙手背在身後,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博西勒走過來。 「什麼東西?」博西勒從容一笑。 老者走到他身側,在他身旁轉望了一圈,愕然發現他有雙異于常人的眼睛。 「小兄弟,你既不是妖魔亦不是精怪,你究竟是何人?」 博西勒挑了挑眉。「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何人,老人家見多識廣,說不定可以告訴我。」 「既不是妖魔精怪,那便是天人神將了。不過你身上人味兒頗重,雖然沒有妖氣,但也實在不像天人神將。」老者捋了捋須,笑道。 「喔?是嗎?」博西勒淡笑。 「小兄弟,你可知道,在你的身上多了一樣原本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不知道。」博西勒疑惑地看著他。 「小兄弟,不管你知不知道,老朽都要請你把嘴巴張開,好讓我把東西取回來。」老者態度和善客氣,卻有不容拒絕的迫力。 博西勒輕輕笑起來。 「老人家什麼時候給過我東西了?還請說個明白。」 「給你東西的不是我,是我的女兒。」 博西勒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迷惑。 「小兄弟,你霸佔我女兒的東西多年了,此刻也該物歸原主了。只要你肯將東西乖乖奉還,老朽絕不會為難你。」 博西勒的臉色微沉。他何時有過霸佔他人之物的念頭?這老者的語氣讓他覺得受辱,況且這老者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他怎麼可能由著他擺佈? 「老人家,倘若我不願意還呢?」博西勒勾起唇角,冷傲地淺笑。 「你不願意的話……」老者臉色陡變。「那就別怪我剖開你的肚腹了!」 博西勒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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