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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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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她偷窺了他整整十二年,無法自拔地上了癮。 弗靈武不會知道,當他覆額發愁時,有個人也在一裡外的大樹上跟著他發愁;看他動怒了,她便皺眉頭;看他為了什麼事笑得開懷,她也跟著開心地笑了。他的喜怒哀樂她都知道,她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懂得他,更與他親近了。 弗靈武不知道有人日日偷窺著他,當然更不會知道,在他娶妻那一夜,她整個人從心口痛到了四肢百骸,木然地瞪著床頂板流淚。那晚過得特別慢、特別煎熬,淚都快流乾了,天還總是不亮。 自那日以後,她無可挽救地陷溺在痛苦的憂傷裡,徹底明白他只是千里鏡中的一抹幻影,她與他永不會有相戀的可能。 她依然擎著千里鏡看山、看水、看花鳥,但不再那麼愛看著他了。她不願看見他跟妻子親親熱熱、有說有笑的模樣,更討厭看到香蘭格格像飯粒似地時不時沾黏在他身上。只有在他一個人獨處時,她才能收起那份發狂的妒意,悄悄將他圈在鏡裡,揣度他的心情、猜測他的情緒。 香蘭格格是在一夜之間突然瘋了的,這意外令她十分錯愕。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香蘭格格忽然間發了瘋?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她開始選在子夜偷窺他,也因而看見了令她大感不可思議的景象,窺見了他驚人的秘密。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是這世上唯一知道弗靈武秘密的人,觀娣就忍不住興奮地顫慄起來。 不久後,他又娶妻了。 這回,她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第二任妻子晴雙格格猝亡的全部過程,真相令她大感驚異駭然。 弗靈武婚姻受到「詛咒」的傳言全非事實,真相除了她,無人知悉。 她一直以為,即使兩人這輩子不可能有相見的一天,她也會把這個秘密藏在心中,替他保守一輩子。 但是,沁芳格格找上了她。 從來都沒想過能在千里鏡外看見弗靈武,突然間,這個機會來了。她原該拒絕的,但她卻毫不考慮地應承了。 她渴望能在千里鏡外見他一面,好想近近地、近近地看他一眼,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好想、好想跟他說說話…… 鏡中的弗靈武正射完箭,接過婢女遞上來的手巾拭汗,他對著婢女微笑、笑得好勾魂、好詭魅。 她知道,他對任何一個女子說話,都有著同樣的笑容。 明天,她就能見到他了。 就是不知道,當他看見她,也看見了她頸頰後的疤痕時,是不是還能露出如此親切溫柔的笑容? 如果,她看見那雙魅惑迷人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是嫌惡和害怕,她會不會後悔見他? 不到那一刻,她不會知道結果。 她總是躲躲藏藏地過日子,花樣的青春就這樣讓她躲掉了,見弗靈武一面,恐怕是她受傷之後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了,即使結果可能會後悔,她也要鼓起全部的勇氣去見他。 第二章 「吉祥茶館」二樓包廂。 「觀娣,等一下弗靈武來了以後,你儘量別開口說話,看我和馨芳的眼色行事,明白嗎?」華芳格格小心打理著觀娣的發飾。 「明白。」在謙王府這幾位格格面前,觀娣一向是習慣低著頭的,但是這會兒華芳格格替她梳的旗女髮髻太高了,沉得她稍一低頭就好像要墜垮似的,逼得她一定要抬頭挺胸。 「這樣就對了,咱家沁芳格格可不會老低著頭數地上的螞蟻。」馨芳笑著調侃她。 「記住,你現在的身分是沁芳格格,要喊我大姊,喊馨芳二姊,可別露餡了唷!」華芳不放心地提醒。 「我知道。」觀娣已經緊張得胃都在隱隱抽疼了。 華芳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一片濕冷。 「觀娣,有我們姊妹兩個幫著你,你不要太害怕,只要讓弗靈武看一看你的疤,也就完事了。」她柔聲安撫著。 觀娣梳著旗頭,穿著一身格格才配穿的華服,整個人顯得彆扭不自在極了。為了掩飾傷疤,她從來不曾梳過高髻,可是現在,華芳卻刻意梳高她的頭髮,讓她最醜陋的部位暴露在外,給了她一種被剝光衣服的難堪。 然而,這是她假扮沁芳格格的唯一目的,也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所以就算覺得再難堪,也得自己承受。 「弗靈武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馨芳對著鏡子理鬢整容。 「馨芳,你已經嫁為人婦了,還發什麼花癡!」華芳輕斥。 「說說而已嘛!」馨芳臊紅了臉。 「唷,您是四貝勒爺!裡邊請、裡邊請!」 樓下跑堂倌的熱切招呼聲傳到了二樓來。 「弗靈武已經來了,觀娣,看見他你可千萬別慌,記得見機行事。」華芳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腳步聲上了二樓,跑堂的推開門那一刹那,觀娣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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