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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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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纏著我到什麼時候?」他真的對她沒轍了。 「等你有能力獨立自主的時候。」她誠懇純稚地輕笑著。「到那時你若還嫌我討厭,非要趕我走,我便一定會走,不再纏你。」 「我額娘都沒有你婆媽!」他沒好氣地哼了哼。 「真的嗎?你額娘是什麼樣的人?說給我聽聽!」她好奇得不得了。 「不想說。」他冷冷拒絕。 「好吧,不說就不說,反正日子長著呢,等你心情好的時候總會說的,走吧!」她開開心心地牽起他的手。 弼爾雅有太長的時間不曾與人相處了,雖然仍不清楚善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但是至少她率真的性情和熱情的個性,對他而言都是新鮮的體會。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怕他。 所有的人都避他唯恐不及,可是她卻想盡各種理由留在他身邊,他不懂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是也不能否認她給他帶來了許久未曾有過的溫馨和愉悅。 最奇怪的是,他從未遇見過看不見過去未來的人,而她卻是他第一個看得見過去,卻無法看見未來的人。 他很想弄清楚,為什麼他看不見她的未來? 「去、去、去!有沒有搞錯啊,叫化子也想進來投宿?門兒都沒有!快走快走,別嚇跑我的客人!」 客棧掌櫃的像趕蒼蠅似地揮趕著他們。 弼爾雅的性子哪受得這種氣,二話不說,轉身便要走人。 善月緊抓住他不放,一面笑吟吟地對客棧掌櫃說道:「虧您還是開門做生意的大掌櫃,怎麼連這點識人的本事都沒有?您睜大眼睛瞧瞧這位公子爺,他什麼地方像叫化子的?」 客棧掌櫃的眯起眼上下打量著弼爾雅,看出他眉宇間的確有著非凡氣韻,再仔細端詳,確實發現贓汙的外表掩蓋了他優雅出色的形貌,看起來頗像是出身於良好世家的貴胄子弟,臉上原本嫌惡的神情明顯有了動搖。 「恕小的眼拙,既然是位公子爺,怎麼會做出這身……打扮來?」掌櫃的態度客氣了許多。 「是我們家二爺太頑皮了,扮叫化子捉弄他的朋友哩!瞧這身打扮是不是得在回府之前弄乾淨了?總不能讓老爺瞧見了挨一頓罵呀,您說是不?」 善月純稚甜美的笑容化解了客棧掌櫃的戒備心,再看看她穿著一身用料講究的繡花衣裳,又稱那男子「二爺」,感覺並不像在誑騙他,便馬上將他們延請入內,並給了一間乾淨上房。 弼爾雅很訝異善月如此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問題。 「小二,馬上送洗澡水來,要兩大桶,剪刀、剃刀一道送過來!」一進屋,善月立刻把窗子全部關上。 「好的,姑娘!」 弼爾雅聽著善月和店小二流利自然的對話,忽然間明白了她說「等他有能力獨立自主」這句話的意思。對於王府以外的世界,他的確缺乏適應的能力,相較之下,善月就很懂得應對進退。 「弼爾雅,窗子我全關上了,一會兒你試試把手絹解開,看眼睛見了光還疼不疼。等會兒店小二會送熱水來,你自己慢慢梳洗,這段時間我先出去給你買幾件衣服回來。」 「你哪來的錢買衣服?」他詫異地問。 「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善月盈盈一笑。「在我還沒回來之前,你可不許亂跑喔!」 弼爾雅還想追問錢的來處,可是善月已經開門出去,腳步輕快地下樓了。 她會有什麼辦法? 憑他對外面世界貧乏的瞭解,實在想不出答案來。 店小二很快送來了兩大桶熱水,善月吩咐的剪刀和剃刀也一併送到了。 他取下蒙住雙眼的手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雖然屋內十分昏暗,但是透過窗扉的淡淡光線還是令他畏光的眼瞳無法立即適應,嘗試了好半天,模糊的視線才終於慢慢變得清晰了。 他環視一眼屋內簡單的陳設,然後呆站在冒著氤氳水霧的兩桶熱水前許久許久,不知道該從身體哪個部位開始著手洗起,好像怎麼洗,順序都不對,忽然間,他懊惱地發現——他根本不會梳洗。 在被囚禁起來以前,他的生活起居有四個婢女侍候,舉凡用膳、沐浴、更衣,無一件例外,即使被囚之後的前兩年,他的額娘也會因為心疼他而偷偷派貼身侍女為他梳洗換衣、剪髮梳頭,直到額娘病逝,他才真正與人隔絕。 仔細想想,他到世上這二十年來,竟不曾自己梳洗過一回。 到底該從哪裡開始著手?他思索了半晌,決定先從臉開始。 他拿起剃刀,走到梳粧檯的銅鏡前,一看到鏡中映出的臉孔,他驚訝得無法相信鏡子裡那個頭髮又長又亂、肮髒不堪的可怕男人是他自己! 「你不是弼爾雅。」他冷冷瞪視著鏡中的「他」,緩緩從右頰剃下第一道,當柔軟的胡髭飄然落下時,就好像是把充滿恨意的「他」從心底剃除,不留餘地。 再要刮第二道時,一個不慎,銳利的刀鋒劃破了臉頰,他盯著一道細細的鮮血流淌而下,當場呆住。 不過是最基本的生活起居打理,他卻已經覺得麻煩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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