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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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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雙手緊緊包覆住父親寒涼消瘦的手,只盼父皇大限之日、諸子奪嫡之時能永遠不要來。 「雙喜,我給你熬了鍋肉米粥,放在灶上溫著,還給你做了些餑餑,餓了再去蒸來吃,要記得啊,我先回去了。」 住在對街的老嬤嬤交代了幾句,便走出書鋪。 「好。」平雙喜抬起頭應了聲。 老嬤嬤是她每天十文錢雇來替她煮三餐的。她自己眼睛不好,一進廚房老是燙傷,所以三餐做飯向來都是娘和大姊雙雙的差事,但是自從爹和娘過世,雙雙又嫁人以後,她只好請對街的老嬤嬤替她做飯,然後每天十文錢酬謝。 脖子好酸。她揉了揉後頸,敲了敲肩膀,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坐下來,提筆蘸了蘸墨,繼續寫完未完成的抄本。 燭影搖晃,她忽然覺得字跡變得好模糊。 怎麼回事?太累了嗎?她伸手揉了揉雙眼,緊緊閉上一會兒再重新睜開,注目一看,字跡慢慢變清晰了。 少看點書吧,當心把眼睛看瞎了。 想起那日買走宋刻本的那位公子的話,平雙喜不禁愣怔住。眼力似乎愈來愈差了,真是糟糕,她該不會愈來愈看不見東西吧?還是休息一下好了,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 主意打定,她起身,拿起桌案上的座燈走向廚房。黑暗中,模糊地看見灶裡還有幾絲微弱的星火。 她點燃角落的油燈,讓廚房漸漸亮起來,接著打開鍋蓋,給自己舀了一大碗肉米粥。 「好香啊……」她喃喃自語,捧著那碗肉米粥一邊吹涼、一邊吃著。隱約聽見隔壁傳來孩童的嬉笑打鬧聲,她捧著碗走出廚房,一邊吃粥,一邊站在廊下聽著隔壁鄰居一家人的對話。 後院忽然傳來一陣淒迷的琵琶樂聲,一個嬌柔的嗓音細細唱著—— 「寒風料峭透冰絹,香爐懶去燒,血痕一縷在眉梢,胭脂紅讓嬌。孤影怯,弱魂飄,春絲命一條,滿樓霜月夜迢迢,天明恨不消……」 平雙喜聽得入迷,怔然凝住。又聽那嬌柔女聲低低吟念—— 「奴家香君,一時無奈,用了苦肉計,得遂全身之節,只是孤身只影,臥病空樓,冷帳寒衾,無人作伴,好生淒涼。」 弧身只影,無人作伴,好生淒涼。這不正是她此時的寫照?她禁不住一陣鼻酸哽咽,眼淚簌簌滑下。 她默默喝著粥,和著鹹鹹的淚水,將細碎的嗚咽聲吞回肚子裡。 每到夜裡,黑暗包圍著她,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時,她就覺得自己好孤單,只能偷偷聽著隔壁鄰居一家人的說笑聲,沖淡自己的寂寞。 她有一屋子的書陪著她長大,而現在,除了這一屋子的書以外,她也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爹娘,又有眼疾,尋常女子該要學會的刺繡她沒辦法做,烹調也完全不行,根本沒有人肯為她作媒,也沒有正常的男子願意娶她為妻。難道她將一直孤孤單單地獨自生活,不可能再擁有一個美滿完整的家庭了嗎? 她其實也想要有人陪伴,很想每天有人陪著她吃一頓飯,陪著她喝一碗粥,這對她來說難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她輕輕低歎,轉身將吃空的碗放進木槽中涮洗,後院那頭悽楚的唱腔迷亂著她的心,她恍然地收拾著裝著肉米粥和餑餑的鍋盤,推到灶旁放涼,裝著餑餑的盤緣撞了角落的油燈一下,她卻絲毫沒有察覺,逕自蹲下身撥了撥灶裡的炭灰,讓火苗完全熄滅。 灶上的油燈倒了下來,燈油沿著灶旁緩緩流下,火苗隨著燈油一路竄燒,燒向堆在灶旁的薪柴,慢慢地引燃起熊熊大火。 平雙喜先是聽見一陣奇詭的嗶剝聲,她狐疑地站起身,眯起眼四下打量,這才發現灶旁燃起的熊熊火光。 著火了! 她驚駭地舀起水缸裡的水拚命想澆熄火勢,但大火已經愈燒愈烈,直到水缸的水都被她舀光了,再無水可用,火勢依然熊熊竄燒,甚至慢慢延燒開來,開始燒向一旁的廚櫃。 她自知救不了火了,驚慌惶駭地選出廚房,沖向後院嘶聲哭喊著。 「救命啊——失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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