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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竇櫻桃心中想的是,萬一在申時之前完成不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遭人怨怪,說他辦不到還要應承,豈不是幫了倒忙還自討沒趣嗎?何苦來哉?

  然而,竇櫻桃那兩句話聽在寶璐耳裡簡直像是射穿他自尊的利箭。

  她瞧不起我?她不相信我辦得到?

  她可以藐視他的一切,唯獨「作畫」,他不容許被任何人輕視。

  「我沒有逞能,也沒有說大話。」

  寶璐深深凝視著竇櫻桃,他向來不愛出風頭,但她的兩句話卻徹底激發了他的鬥志,他決定不讓她有機會再這樣看輕自己。

  「琥珀,去把桌子搬出來,也把我的畫具統統搬出來。」

  「是,少爺。」

  琥珀沒敢遲疑,火速地奔進府去。

  竇家兄弟們面面相覷,竇櫻桃更被他認真的眼神懾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時躍動著晶亮的火光,不再充滿慵懶的笑意了。

  琥珀將桌子和畫具陸陸續續搬到大門前一一擺放起來,寶璐在等待的過程中,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畫坊坊主的面部細微神情和特徵,而竇家兄弟和眾鏢師、趟子手們則都圍在桌案前好奇地觀看寶璐的畫具。

  這一大群武夫們只知有文房四竇,曾幾何時見過那一排大大小小、各種形式的畫筆,也不曾見過那一盒盒色彩鮮豔的顏色,眾人看得新奇有趣,連竇櫻桃也忍不住靠過去好奇地瞧著。

  「少爺,行了。」

  琥珀把絹布鋪平,便退到一側磨墨。

  寶璐的絹布都是事先就上過礬水的,所以可以直接就下筆。

  他提起細浪豪筆,不再看畫坊坊主一眼,下筆有如風馳電掣,毫無遲滯,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已勾勒出畫坊坊主的面部輪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街上經過的路人見一群人圍觀的陣仗,也紛紛好奇地走近湊熱鬧。

  寶璐換過畫筆,左手持筆敷色,右手持豪筆描繪髮絲與衣襟線條,兩手同時並行,倏忽之間,畫坊坊主那張臉就惟妙惟肖地出現在絹布上了。

  「嘩——太像了……」

  總人發出此起彼落的驚呼聲,都不停地拿畫坊坊主和絹布上人的像互相比對。

  「很像、很像,真不愧是八寶公子啊!」畫坊坊主自己都難以置信。

  寶璐抬眸掃一眼圍觀的人群,目光在竇櫻桃同樣震訝的臉蛋上逗留了半晌,微微勾起了一抹淺笑。

  他再換一支更細的筆,僅在勾畫好的臉上輕輕修飾幾筆,最後在雙目細細點上,絹布上的人像便立刻就有了豐富生動的複雜表情。

  「琥珀,我用了多少時間?」

  他俯身,在濕潤的絹布上輕輕吹氣。

  「回少爺的話,一個時辰。」琥珀答道。

  圍觀人群中又傳出一陣陣驚呼。

  寶璐笑望了竇櫻桃一眼,仿佛在對她說:我就是辦得到!

  有什麼好炫耀的!

  竇櫻桃十分討厭寶璐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但心底又不得不佩服他著實精湛的畫藝。

  寶璐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一枚玉印,輕輕在畫像下落了款。

  「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現在立刻回去還來得及入殮。」他捧起絹布,遞給畫坊坊主。「顏色未幹,先別卷起來,免得壞了顏色。」

  此時的畫坊坊主早已經激動得淚流滿面了。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這幅畫像您先出個價吧!」

  「用不著了。」寶璐輕輕擋了擋他掏錢袋的手。「這幅畫像是坊主對令堂大人的一片孝心,我無法對這份孝心開價,你只管拿走,日後有機會再替我多賣幾幅畫吧。」

  「這真是……實在是太謝謝公子了!」畫坊坊主哽咽地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定登門致謝!」

  說完,畫坊坊主雙手捧著畫,轉身急奔回去。

  「原來您就是八寶公子呀!」一個婦人驚喜地喊,從人群中拼命往前擠,擠到了寶璐的面前。「我加閨女前幾日在『秋波畫坊』見過您一幅畫,她愛極了,成天吵嚷著要買,但畫坊開價實在太高,我們家根本買不起,能不能請您隨手畫個幾筆給我家閨女,成全她的一片心?」

  寶璐笑了起來。「請問姑娘芳名?」

  「若蘭,蘭花的蘭。」婦女急道。

  「好,若蘭。」

  他提起筆,轉頭吩咐琥珀鋪紙,琥珀立刻鋪上雪白的宣紙。他略一思索,瀟灑地輕揮幾筆,便繪出一朵柔美的幽蘭,接著蓋上「八寶公子」印,然後給了那位婦人。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那婦人欣喜若狂地接下了畫。

  圍觀的人群見狀,立即起了騷動。

  「公子,也隨手給我幾筆劃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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