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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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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其中還包括了雙方家長的面子問題,我現在的思緒亂成一團,沒辦法去想,不過,我的未婚妻若是堅持離開我,我一定會放手,但是她若還願意嫁給我,我們的婚禮一定會照常舉行。」 古夕薔聽得怔然,這男人仍然要他的未婚妻,她無來由的感到失落,潛意識裡竟然希望他的未婚妻選擇離開他。 「謝謝你陪我聊這麼久,錯打這通電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場意外。」男人輕聲說,似乎準備要結束這場「意外」了。 古夕薔期侍男人接下去會說「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或者「這個打錯的電話號碼究竟是幾號?」但男人卻異常靜默,沒有說出她預期的話,她有些心急,不願因此錯過些什麼,她抓住最後一個機會。 「你也喜歡『泰綺思冥想曲』嗎?」她沒有發現自己的喘息變得疾促了,也沒有發現自己潛意識想勾引他的企圖。 「也?」男人的聲音裡有些吃驚。「難道你也喜歡?」 「嗯,我非常喜歡。」 「真的!」他有種遇見知音的驚喜。「其實我是先喜歡泰綺思的故事,才喜歡上這首曲子的。」 「我不知道泰綺思的故事。」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希望聽他多說一些話。 「泰綺思是公元四世紀時歐洲最美麗,身價也是最高的一名妓女,一個與她是青梅竹馬的年輕修士,為了救贖沉淪墮落的泰綺思,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欲而愛上了她,年輕修士從此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痛苦之中,他向神懺悔,請求神原諒他愛上泰綺思,這是一個交錯掙扎、纏綿淒美的愛情故事。」 她是知道這個故事的,但是從他囗中說出來,卻讓她有股欲哭的哽咽,喉嚨囗脹著,隱隱發痛。 這個談吐優雅不俗的男人,已教她深深著迷了。 聽他說得愈多,心中不曾有過的悸動就愈強烈,從來不曾有過一個男人能如此貼近她的心靈,她知道,只要這個男人開口,她一定逃不了。 在一種奇妙的靜默中,她聽見話筒那端響起一陣單調平板的「泰綺思冥想曲」音樂聲。 她正覺得奇怪,男人沉聲笑著解釋。「是我的行動電話在響,我把『泰綺思冥想曲』輸入成來電音樂,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的來電音樂和我一樣了。」 「你快接吧,別讓對方等太久了。」她輕快地說,心裡其實並不想掛斷電話。 「好,那……再見。」男人停頓了一下,輕輕說:「謝謝你。」 古夕薔感到失望,男人真的不問她的名字,一旦掛上電話,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繫也就切斷了,從此,成為對方縹緲的記憶,然後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遺忘。 本來就是這樣的結局最好,否則呢?她還以為能怎麼樣? 單調而平板的「泰綺思冥想曲」刺耳地疾響著,仿佛催促著她快點結束。 「再見。」古夕薔小聲地說。 「再見。」 電話掛斷了。 她的喘息疾促,胸腔隱隱發疼起來,很久沒有這樣情緒激動過了,她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緩緩調節自己呼吸的節奏。 一通電話、一個自始至終不知姓名的陌生男人,觸及了她心中隱密、沒人碰過的角落,輕輕撞擊出的漣漪,一圈圈回蕩開來。 她將掌心平放在心口,感受著心臟強烈的震動。 緩緩地,她走出櫃檯,推開古樸的木門,恍惚地抬頭望著清冷的星光,漫天星斗宛如一張燦爛的巨網,夜色寂美,淡霧繚繞,像在夢與醒之間。 就這樣了——就當成是看完一篇短篇小說好了,看完之後雖然有感動、有惆悵,但是,誰都會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成為小說中的女主角。 看見T28的瑩藍色冷光螢幕上顯示著Sally的名字,堂禦天想也沒想,就把手機關掉了。 他還沒有準備好,該用什麼態度來和出軌的Sally說話。 尤其是,在他剛和一個溫柔細緻的陌生女孩掛斷電話的這個時候。 陌生卻溫和善良的女孩,聲音很輕很柔很軟,微帶著點孩子氣,宛如春天和暖的微風,讓他覺得舒服自在。 「冬情溫泉」,在臺灣的哪一個角落呢?他感到好奇。 他喝光最後一口退冰的威士忌,起身,一面脫襯衫、解褲扣,一面走進浴室,他扭開水龍頭,讓自己站在灑出漫天雨珠的蓮蓬頭下。 熱水嘩啦啦地流經他挺直的鼻樑,從發梢順著頸子流竄到背脊。 他偏過頭,看見佈滿水霧的鏡子裡那具人人稱羨的模特兒身軀,想起Sally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禦天,你太完美了,你那種不染雜質的完美,讓我只敢遠遠觀看,卻近不得身。」 他一直不明白Sally說這話的意思——為何會近不得他的身? 他清楚自己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發光體,是人人眼中的焦點所在,而——這是Sally早已經習慣甚至引以為傲的事,近不了他的身原由應該不是為此。 但是看見那個Sally願意裸裎相對的男人之後,他的挫敗感極度強烈,這才發現他和Sally之間的鴻溝有多深,他似乎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她。 Sally若不愛他,又何必答應婚禮,又為什麼興高采烈地選擇巴黎蜜月旅行? 對Sally,他像侍奉公主一樣的呵護備至,凡事幾乎都以她為中心,十年了,他已經身心俱疲。 面對兩人之間的失衡狀態,他到底該用什麼方式來應付? 他怒視著鏡中孤冷的眉眼、傲慢的肌肉和完美的骨架,然而這副軀體卻無法引起Sally的熱情。 第一次,他厭惡起自己的模樣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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