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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這茶形似蓮心,色澤嫩黃如黃芽,而且茶味清香,不是味重且甘的龍井,」在品嘗過一口以後,端木愷即辨識出來問道:「是什麼?」「莫幹黃芽,是母親特地為你留的。」

  「原來是莫干山的芽茶。」喝完一杯熱茶,端木愷頓感清爽許多,便拉起妻子的一雙雪白滑膩的手道:「不過是個小生日,就讓你累了一整天,下回可別再親自下廚了。」

  「你開心嗎?」才是她最關心的重點。

  「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盡興,」他由衷的表示。「父親說的對,娶妻如你,我端木愷夫複何求?」「沒有任何遺憾?」「什麼遺憾?」「比方說……」她歪著頭,佯裝介意的數落:「西湖畔春雨樓中的賽西施呀,柴桑吳侯家中的天仙妹妹,居無定所的華佗女弟子,以及至今仍對你念念不忘的葉蓮表妹,更有——哎呀,寒衣,我怕癢,你不要這樣嘛。」

  飛霜一邊閃、一邊往後退,端木愷則愈發玩興大起的追著她跑,終於一起跌倒在房間中央的地毯上,而確定她無礙以後,端木愷隨即作狀,又要來搔她癢,嚇得飛霜頻頻求饒。

  「拜託、拜託,不要了嘛。」

  「說點好聽的就饒你。」端木愷撐高身子俯視她說。

  「你就像父親一樣,成了親後,便只會對妻子情有獨鍾,所以我跟母親一樣,往後都會是全山陰最幸褔的女人,根本毋須操無謂的心;這樣可以了吧?我的端木將軍?」「這還差不多,」他立即放低身子,幾乎半壓在她柔軟的身上說:「回風劍使來還順手嗎?」剛才于席間,飛霜曾在接受下丈夫送的禮後,與他共舞了一段,所以現在端木愷才會有此一問。

  「比載雲略短上一寸左右吧?我用來正好稱手,」飛霜說:「難怪公瑾肯還。」

  「你應該慶倖二嫂不好此道,不然公瑾哪捨得歸還?」「原來如此,這樣說,我豈非少了些許溫柔嫻淑?」「不,應該說是多了一份不讓鬚眉的堅強,我喜歡得緊,沒什麼不好。」

  「這可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飛霜輕聲笑道。

  「不是嗎?我的妻子文武兼備,既下得了廚房,又出得了廳堂,甚至還能陪我上得了戰場,試問整個江東,不,是普天之下,還有誰的妻子足以和我的比稱?」「有啊。」

  「誰?」

  「你沒娶到手的那位女太守,」飛霜希望能以漸次提及的方式,迂回帶出自己完整的背景。「據聞她是東北第一美女呢。」她別有所指。

  「光憑她並沒有打動我心門一事,就知道我們並不會產生任何的感情。」端木愷的笑聲鼓動著她的胸脯。「對了,提到那個女太守,倒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誰?」飛霜既害怕又期待他會提及夏侯猛。

  「森迎柏。」

  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由不得她不問:「那是誰?」「當初在元菟和鎮潭將軍爭桑迎桐爭得你死我活的男子,不過當時他用的名字是『映博』,而非『迎柏』。」

  是他。「他屬哪一方?」

  「荊州人馬,頗驍勇善戰呢,不過這人也真是奇怪,打仗身邊竟還帶著個女兒。」

  「女兒?他竟然已有女兒?」

  若非精神因酒意渙散,端木愷絕不至於沒聽出這句話中的微妙語病。

  「是啊,又不小心的讓女兒走失,幸好被楚楚給碰上,才不致釀成憾事。」

  一聽到那個名字,飛霜的思緒立刻跟著完全轉向。「應楚楚在你帳中?」「我的天啊。你想到哪裡去了?她可是跟著其師華佗,應吳候之請,過去為我們與劉備聯軍敷傷治病的,怎麼會在我帳中?你實在太會幻想,楚楚與我的關係,不早已對你解釋過了?」「但她人如其名,生得那麼楚楚動人,又擅長醫術,難保你不會——」端木愷並沒有讓她把杞人憂天的忐忑話語講完,馬上往上吻住了她的紅唇,直吻到她的呼吸轉為細碎,自己也氣喘咻咻為止,才放開她道:「我與她之間,根本沒有你能翻的舊賬,等她回來,乾脆我找一天讓你們正式見面認識一下,你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我也不想表現得這麼小器啊,」她囁嚅著說:「而是你每回提到她時,口氣都會立刻變得格外溫柔,所以我才會無法釋懷。」她的手指輕輕畫著丈夫的胸膛。

  「這事等你見到她,得知她有著多麼辛酸的過去後,自然就會釋懷了。」

  「她有什麼樣的辛酸往事?」

  「我不能代替她道出並沒有讓太多人曉得的事,還是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跟你說,可好?我只能說她曾遭人嚴重背叛過,所以我們兩人才會如此契合;現在想起來,我可又比她幸運得多,因為有你從中穿針引線,父母親與我之間的心結已然打開,而她至今卻還籠罩在過去的陰影下。」

  聽他這樣說,飛霜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對那位應楚楚的無限同情。「背叛她的,是她愛過的人吧。」答案必是如此,飛霜不問亦可知。

  「我就知道你既聰明又善良,」端木愷寬慰的說:「被自己最愛的人欺騙、背叛,原就是天底下最讓人無法忍受及原諒的事,現在我有了你,就更能夠完全體會她的心情了;這樣子,你還會繼續懷疑我和她之間有著什麼不為外人所知的關係嗎?」飛霜搖了搖頭。「我應該相信你,也應該更相信我自己的魅力才對。」

  「這才是我充滿自信,要人不愛也難的『蠻子』。」端木愷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深情的一吻。「飛霜?」「嗯?」「從雙親身上,我不但看到、也承受了互相猜疑的苦果,所以我想與你相約一事。」

  「什麼?」

  「就是你以前在我為自己被曹仁俘擄一事,深感丟臉時,所勸過我的一席話;你說擁有再戰的機會,從來要比任何虛無飄渺的面子來得更加重要。」

  「是,我是說過這句話。」

  「那我們今夜就來相約,永遠不要讓所謂的驕傲、尊嚴橫梗在你我之間,對於彼此,我們要永遠坦誠相對,絕不自以為是的互相隱瞞,可好?」這……她已經全犯了呀。可是眼前又絕不適於說明,只好先硬著頭皮來說:「好。」接著轉移話題道:「起來吧,寒衣,我扶你回床上去。」

  不料端木愷卻突然一躍而起,並將妻子一併拉進臂彎裡道:「酒只用在菜裡,你還真以為我醉了?至少這回我可把你唱的『少司命』,聽得清清楚楚。」

  「哦?那你現在可吟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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