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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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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室內霎時靜成一片,半天之後,福晉才顫抖著問:「孩子,你剛剛說什麼?」 「我願意代替格格,嫁與關浩為妻。」 陳福夫婦表情怔忡,顯然還反應不過來,無法相信在刹那間,事情竟會起這麼大的變化,蔚綠則感動得淚流滿面,只不過福晉仍力持鎮靜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肯這樣犧牲自己?」她舉起手,做一個要湘青暫慢開口的動作。「別跟我說是因為關浩財大勢大,我相信繡兒的女兒,絕不會看上那些外在的條件。」 湘青在心底回答道:因為自南星死後,我早已雖生猶死,萬念俱灰;但她當然不會這麼說,甚至不願說出當年與關浩曾在青樓短暫一會的事,並非顧及自己的閨譽,而是因為不想讓福晉對關浩留下一個玩世不恭的印象。 「剛剛福晉兩度提到湘青先母的名字,又說我是您找了十多年的骨肉,回想與福伯結識後的種種,湘青再笨,應該也猜得到自己和福晉必有所牽連,不管這牽連是好是壞,反正湘青孤苦伶仃慣了,未來際遇無論如何,總也壞不過從前吧?這一年多來,福晉給了湘青前所未有的好日子,」至少讓她因而結識了南星,此生應已無憾,若仍硬要說有憾嘛,只能說她未能如蔚綠那般留下心愛之人的孩子,也因為這一點,她更想幫助蔚綠與趙鎮永結為連理。「如今王府有難,湘青願意效勞,只是不知道,」她首度遲疑的說:「湘青這平凡之身,能否撐得起格格的貴氣風範。」 福晉搖頭歎息,雙眼含淚,輕輕拉過她的手來說:「你何需假冒,何需代撐,你自已就是格格啊。」 「額娘!」蔚綠驚詫的低呼。 「福晉!」湘青也滿腹的不解。 唯有陳福夫婦了然在心,默默無語。 「你不但是格格,而且還是和親王府內的大格格,」福晉一臉不忍與慈愛的說:「孩子,你是王爺與繡兒所生的女兒啊。」 「有沒有消息?」呂文良倒了杯熱茶給他後便急急問道。 南星搖了搖頭,手握杯子,雖滿面於思,雙唇乾裂,卻不急著喝水,三魂七魄,好像全不在原位似的。 「南星,你確定和親王府內,真有一名叫湘青的繡女在?」 「連你也懷疑她是我編造出來的人物?」南星倒不是生氣,只是無奈的反問。 文良搔搔頭皮,有點尷尬的說:「不是啦,我沒那個意思,只是……」 「不怪你,」他終於喝了一口水道:「坦白說,這些天來,連我有時也難免懷疑她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人物,是我過去做的一場大夢中的伴侶,或是只存在於我理想中的一個影像,老天!」他捧著頭,如受傷的野獸般低鳴:「文良,我是不是快瘋了。」 「不,南星,絕對不是,」文良著急不已的說:「對了,你們上回分別的時候,她不是繡了個荷包給你嗎?如果世上沒有這個人,那哪來你手中的荷包?」 「對,荷包,」南星從懷中拿出那個荷包來,緊緊握住道:「多虧還有這個荷包在,否則我真的會瘋掉,但文良,為什麼和親王府裡的人,都說他們府中,根本沒有這個人呢?」 「會不會他們西逃至西安時,沒有將她一起帶過來?」。 「不會的,湘青曾經跟我說福晉非常疼愛她,陳福一家大小,簡直就把她當自家人看待,連載皓也對她憐惜有加。」 「載皓?奕匡身邊那條看門狗?」文良譏刺道。 「是他,」南星摸摸左脅說:「這一箭,就是他賞的。」 「總有一天,我非殺盡清廷那些狗官不可!」文良忿忿不平的說,「這回惠州起義,若不是日本政府內閣更換,原期起事後相助者不響應,導致聚眾萬人亦不得不解散,局面絕非只是如此而已。」 「急什麼?革命本就是以心以血灌溉的事業,朝廷越是腐敗,則我輩越是有機可乘,這次不成,還有下次,下次不成,有再下一次,眾志成城,我就不相信沒有成功的一天。」 「好氣魄!」文良笑著道:「這才是我所認識的南星。」 南星一怔赧然道:「讓你見笑了。」 「什麼話,人家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我倒覺得能放能收,有血有肉,有情有義者,方是真英雄,就像你一樣。」 「我?」南星自嘲道:「我差太多了,不曾衝鋒陷陣,那沾得上『英雄』兩字?」 「這你就大錯特錯了,照你說,咱們革命陣營中的大英雄、大家長是誰?」 「自然是孫文。」 「那不就得了。」文良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他一人的思想言論,抵得過成千上萬位衝鋒陷陣的同志,你高明的醫術亦然啊,這次若沒有你及時的救治,和充足的針藥用品,我們還不知要多犧性幾位同志。」 「謝謝你,文良。」南星由衷的說。 「謝什麼,」文良揮揮手道:「大家有志一同,何需多言,這近半年來,也夠你累的了,從天津趕赴惠州,廢寢忘食的為同志們出錢出力,最後累倒了自己,還大病一場,如果不是這樣耽擱了時間,說不定今日你就不會找不到那位湘青姑娘了。」文良從他手中拿過來那個荷包,細細端詳:「真是好繡工,比畫的還活。」他摸摸裡頭有物,不禁咦了一聲問道:「這是什麼?她縫在布裡的東西?」 南星首度露出笑容,自荷包中掏出一方翡翠來說:「這叫玉連環,是我娘留給我的,你對著光瞧瞧,中間這塊橢圓形的,如何?」 文良看了之後,不禁訝異道:「是星星的圖案,這麼說……」』 「對了,我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不過這塊玉我本在十五歲那年就給了人。」 文良聽出興趣來的說:「給了什麼人?」 「一個和外婆流落北京街頭的小女孩,她則回送給我一方繡有雪人的淺藍色帕巾,後來我請家中的嬤嬤把那方帕巾製成一個荷包,一戴便是——」 「我知道那荷包,」文良笑道:「記不記得我們六年前在航向日本的船上認識時,我就曾笑過你,說一個大男人,怎麼會用個像孩子繡出來的荷包,原來那還真是個孩子繡的。」 「我一直沒再與那對祖孫見面,因為在幫過她們後的隔日,我就離開北京,到天津外公家去了,直到那孩子又繡了個新荷包,連同玉連環送給我後,我才知道她是誰。」 文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說:「你是說……?」南星點了點頭,他不禁叫道:「天啊,竟有這麼巧的事,那她知不知道你就是當年送她玉連環的人?」 南星搖頭說:「我想她並不曉得。」 文良覺得趣致至極,忍不住出主意道:「那你下回跟她見面,不妨把那舊荷包送給她,我相信她一定也會大吃一驚。」 「那荷包不見了。」 「不見了?怎麼會?」 「除了醫藥急救箱及塞在我懷裡的這個新荷包之外,我其他的行李都沒隨身攜帶,好像托在王彥新那裡,如今他人都不知藏匿在哪裡,叫我從何找起?」說到這裡,南星的雙眸霎時又黯淡下來。「何況不論是在北京或西安這裡,我都遍尋不著湘青,就算舊荷包仍在,又有什麼用?」 「北京那兒大都是一些留守的人,能知道什麼?你不也說過去一些同時認識你們倆的人,現在統統不見蹤影嗎?我看還是再走一趟奕楨西安這裡的別館,比較有希望。」 「他們門禁森嚴,正在為那個叫蔚綠的格格籌備婚禮,我根本找不到想找的人,而且……,」南星撫著臉,閉上眼睛,疲憊不堪的嘟噥了句文良所聽不懂的話。「西安這地方,我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啊。」 湘青;焦灼的心受盡煎熬,南星深深歎了口氣暗叫道:我的小草兒,你到底在哪裡? 「二哥請進。」湘青諳聲悄悄的對著風塵僕僕趕回來的載皓說。 載皓望著她房內的各色嫁禮,雖大至珠簾繡模,小至香粉絲帕,無一不全,但他仍惦著問道:「還缺什麼嗎?我立刻叫他們給你辦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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