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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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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湘青急得想抽回手來。 「原來是這麼聰慧靈敏的一個人,難怪繡出來的花樣會那麼的鮮活,你瞧,你幫我繡的這一裙彩蝶,是不是好像真有蝴蝶在我裙邊飛舞似的?」說完她還特地轉了一圈,果然那一隻只顏色各異,姿態不一的蝴蝶,都好似要脫離她淺黃的裙擺。 「哪裡,是格格正當芳華,活絡了這批繡蝶,湘青只是……」她微抬起頭來,才看了格格一眼,整個人已經恍遭雷殛,雙唇微張,無法說出話來,也無法挪開視線。 眼前的少女嬌俏動人,正朝著湘青淺淺一笑,但令她啞口無語的卻不是格格的美貌,甚至不是她親切的舉止,而是因為…… 她和自己長得實在太像了。 湘青這才明白為何小蘭會說如果她想知道格格的長相,照鏡子即可。 「你現在的心情,我完全能夠明白,上回額娘在大廳上見你時,我躲在屏風後往外看,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們兩個實在長得太像了。」 「你哪裡比得上湘青,任何人只要再看清楚一點,就曉得誰是醜格格,誰是美湘青。」福晉笑說。 「福晉……」湘青深怕格格會生氣,連忙討饒道。 「對啊,」想不到格格絲毫不以為杵道:「而且只要一試繡工,真假立辨。」 「這才真是到了重點,」福晉說:「若不是你手太笨,趕制不出嫁服來,我又何需將湘青從南方千里迢迢的請來,讓她飽受思鄉之苦?」 湘青本想趁此詢問格格的婚期,卻見格格臉上閃過一抹陰影,笑容也幾乎消隱不見,湘青不知何因,難道是她不想出嫁? 「額娘成天就只會叨念我,好像恨不能將我早日嫁掉似的,而二哥過了年就已二十八,反倒不見額娘著急。」 「你二哥那挑剔的脾氣,我都已經懶得理他了,更何況男女有別,他三十再娶也不嫌晚,可你不同,你的婚事早十幾年便已訂下,今年也二十三了,你倒說說看,有哪一家把格格留到這麼大年紀的?」 格格語塞,忽見湘青在一旁凝神傾聽,馬上將話鋒一轉道:「額娘不是說湘青與我同樣歲數嗎?她也還沒出閣啊,更何況二哥的心事,我還比額娘多知道那麼一些。」 福晉瞧女兒一臉的得意,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請湘青來喝茶,是想讓你跟她謝趕繡之勞啊,結果你一會兒管人家還沒出閣,一會兒又提載皓的事,誰曉得你在胡扯些什麼?」 「我才沒胡扯,額娘剛才不是才說湘青和我根本不像嗎?除了額娘,也有個人這麼說哩,他說啊,」她故意咳上兩聲,學著道:「妹子和湘青乍看之下是有點像,但湘青的臉型線條較柔,似鵝蛋,眉毛較濃,雙眸較亮,若真要挑出相似的地方,只能說鼻樑一樣挺,雙唇一樣嬌嫩小巧吧。」 「是載皓說的?」福晉雙眉微鎖道。 「是啊,」格格猶自一派天真的說:「額娘,我看這會兒府內上下,最慶倖我手笨的,便是二哥了,聽說元宵那晚,他還為了送湘青燈籠,當眾表演了他那難得展現的箭術呢!」 湘青不必抬頭,也可以感覺到福晉漸漸變得凝重、複雜的逼視。 「湘青,多日不見,你怎麼好似又清瘦了些?」載皓一襲長棉襖,輕甩辮子,大踏步走過來說。 「湘青見過貝勒爺。」她避開了載皓伸出的手,刻意退開兩步道。 這姑娘實在有點意思,她進府不久後,自己就注意到她了,他一向自視甚高,多少望族名媛,豪門淑女,他均著不上眼,也因此連小他三歲的四貝勒都已娶妻,他卻仍是孤家寡人,以期佳人。 這個名叫湘青的南方佳麗,是否就是他守候的答案,載皓其實也並不是那麼的清楚,只是每次見到她,內心都會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和親切感,深怕她會受人輕侮,覺得自己有照顧她的責任與義務。 最不可思議的,還是湘青一直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見她越多次,就越想再看她,再多瞭解她一些。 「叫我載皓好了,」他笑道:「貝勒爺、貝勒爺,成天被人這麼叫,快煩死了。」 「貝勒爺真愛開我們這些下人的玩笑。」 「湘青,」載皓有些發急的說:「我是不是曾在你面前做錯過事?不然你怎麼老愛拒我於千里之外呢?額娘說你是她請來的貴客,又怎麼好說是下人呢?」 他懇切的口吻讓湘青為之一窒,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堂堂一個貝勒,對她不但不曾擺架子、使威風,而且還處處禮遇,時時關照,她實在沒有理由一再對他冷言冷語的。 然而一觸及他那銳利的眼神,湘青馬上就聯想到他高明的箭術以及曾沾染著南星血肉的箭矛,這麼一來,就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拉近兩人的距離,更遑論與他親近了。 「貝勒爺清楚我的身分就好,也請貝勒爺別忘了自己的尊貴,以及跟我們尋常百姓的差異。」湘青一口氣說到這裡,索性不等他回應,就將手中的包袱遞過去說:「錢包與斗篷都已繡好了,還望貝勒爺不嫌棄手工粗糙。」 載皓順手就打開布巾,攤平錢包,揮抖篷袍。「這是……?」 湘青指著樣式一致,只是大小有別的繡圖說:「一般人提起太陽總想到日正當中時的烈陽,火熱、耀眼、光芒四射,正如貝勒爺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但物極必反,剛極必折,繁華之後,必是無盡的寂寞,湘青以為貝勒爺仍未至盛年,便擅自做了主張。為貝勒爺繡上旭日升時的太陽,蘊含著無窮的希望,無限的可能。」 載皓沉吟半晌,深深望著她說:「你要我也像這輪旭日?」 湘青首度正面對這位一向自視甚高,從不曾徵詢任何人意見或看法的和親王府二貝勒道:「不,我怎敢要你如何?我只是由衷期盼現在的你,僅是初升的朝陽,持盈保泰,不斷精進,前途尚有期,成就亦未可限。」 載皓目光一凝,心神大受震撼道:「你的用心,我會牢牢記住。」 「湘青放肆了。」她收回凝注的眼光,心想他應該不會是當年西湖畔浮香閣內的關浩吧,雖然他們有著類似的沙啞嗓音,但載皓精悍逼人,煞氣太重,這一點,正是最令湘青猶豫的地方。 當然除此之外,尚有重重阻隔,讓湘青不敢貿然相詢,就算他真是當年的關浩又如何呢?她能以什麼來回報他的恩情? 三百兩銀子?外帶這五年來的利息,關浩苦是如此重利之人,當年也就不會那麼慨然了。 既不是為了錢,那麼可是為了人?如果是,以前她或許還真能做到委身相許,即使非關情愛,也甘為奴僕,供他驅使。 但現在已經不行,或者應該說打從認識南星起就不行了;更何況若載皓真是關浩,那他們兩人的身分懸殊,背景回異,福晉聽完格格所言後的煩憂表情,不已顯示了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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