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齊萱 > 情思如風意飛揚 >


  不,是希望我們有彼此為伴。

  想要與我為伴,得能夠和我並駕齊驅才成。

  就等你這句話。

  你打算用什麼來跟我比?你背上的弓箭?腰間的匕首?還是肩上的皮索?

  如風覺得它眼中蘊含著輕蔑與嘲弄,既不屑於人類的借用獵具與外力,也明白的宣示了自己必贏的信心。

  於是他站起來,挺直脊肩,開始一件件的卸下身上的利器。

  不,我不用弓箭射你,不用匕首剌你,更不用皮索套你。

  馬兒的眼中首度閃過一抹驚詫,並隱隱浮現尊敬的神情:好,我喜歡這種的對手。

  如果還沒開始比,就已經被你看不起,那麼要如何與你旗鼓相當呢?

  如風甚至已經脫掉上衣,露出他結實的胸膛,絲毫無畏於刺骨的冷風。

  好氣度,來吧,小子。

  如風凝聚目光焦點,貫注全身力道,立刻像一支箭般,往它疾射過去。

  它則像是早就料到如風會來這一招似的,將身子微微一側,硬是不肯讓他坐上自己的背,但大大出乎它意料之外的,原來如風打一開始就沒有上它背的意思,反而直接攀上它的側腹。

  「熾焰,沒有想到吧?」得意的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的說。

  但如風的雀躍與得意並沒有持續太久,馬兒很快的就利用它身形的高大與腳程的迅速,飛快的奔馳起來,讓如風一方面既要為不墜於地而使盡全力的攀住它,另一方面又得忍受它故意挑在草叢和碎石之間穿梭的苦頭。

  由於時序已進入秋末,高原上早現蕭瑟,被因霜凍而堅硬如冰、銳利似劍的草木枝桓,以及被馬蹄揚起的碎石不斷的割劃擊打,那種滋味委實不好受。

  但如風咬緊牙根,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因而罷休,除非它有辦法把他弄暈整死,否則他絕不放手。

  不但不放手,如風甚至還努力的調整姿勢,手腳並用,一分分、一寸寸的將身子往上移,想要翻到它背上去。

  馬兒顯然也很清楚他的企圖,於是一場人馬意志與體力的拉鋸戰,便毫不相讓的持續下去。

  等到如風終於翻身上馬,趴到它背上去時,已經是將近兩個時辰以後的事了;更糟的是,幾近筋疲力盡的如風連一口氣都還來不及緩和過來,老天爺竟然又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下起大雨來。

  那雨絲伴隨著陡降的氣溫和加強的冷風,立時化為千千萬萬根小針,不但毫不留情的全數刺在如風光裸的上身,連帶透過他一下子就全濕的粗布長褲和皮靴,長驅直入的繼續往體內鑽。

  很快的,如風便發現他的四肢僵硬,五臟六俯仿佛都移了位,而在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也早就被冰冷的雨水給凍結住,他不再覺得冷、覺得痛,因為他幾乎已經喪失所有的知覺了。

  只剩下一件事。

  我不下馬、不認輸,如風在心中跟熾焰說:你也許已經贏了,但是想要把我甩掉,則除非等我先暈死過去。不過熾焰,我承認你的確是一匹了不起的馬,只適宜在天地間自由自在的馳騁,任何人都不該對你動馴服的妄想。

  如風發現自己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起來:謝謝你,熾焰,拜你所賜,我莫如風活到十八歲,終於首次體會到所謂奔馳如風,謝謝你……

  「小夥子,喝碗老姜湯,別裝死啊!」

  如風耳邊才聽到一個渾厚嗓音的訓斥,嘴裡已被灌進一種又燙又辣的湯汁,他想吐出來,可是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地方肯聽話,那碗嗆鼻的湯汁,仍然給他全喝下肚裡去。

  「這才像話!來,再喝碗我老頭子特製的獨門大補湯,這碗喝下去,保證讓你下次醒來時,又是個活蹦亂跳的傻小子,來啊,快喝。」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比剛才那碗更苦、更難入口,教他怎麼喝?

  如風想要抗拒,但鼻息卻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封住,逼得他不得不張開嘴巴,這麼一來,那碗「鬼東西」當然也就再度全數下肚,灌個涓滴不存。

  「好了,小夥子,放心睡吧,現在你不必怕會遭受風寒了,我這就運功行氣,為你打通全身的經脈。你儘管安心的睡,心無雜念的睡,空空如也,才適合我老頭子貫注一生的功力進去啊,真是因緣巧合……」

  如風聽不懂他在嘀咕些什麼,也不關心什麼運功行氣的,眼前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好好的……睡上一……覺。

  等到如風真正完全清醒過來時,赫然發現自己竟已不在企圖馴服熾焰的小山裡,而是在……在……

  這是什麼地方?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他怎麼會全身赤裸,一絲不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左顧右盼,偏偏找不到一絲寸褸來遮身以便起床時,已經有個聲音隨著掀開的布簾傳進來。

  「小夥子,醒啦?睡了五天五夜,也該醒了。」

  如風瞪著眼前那身材過瘦、白髮白胡的老者看,還來不及憶及這聲音是自己最近聽慣的,一連串的問題已經衝口而出。

  「您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您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我的衣服呢?我為什麼會昏睡了那麼多天?還有——」

  他的問話因遠方一聲清亮的馬鳴而打住。「熾焰!熾焰也在這裡,對不對?」

  白髮翁直到這個時候才呵呵笑開說:「對,那匹紅馬是在另一頭。」

  「我要去看——」才掀開棉被,如風便又急忙蓋上,一張臉立時漲得通紅。「您……您為什麼要剝光我的衣服?」

  「小夥子,年紀輕輕的,可別染上信口胡說的惡習,你的上衣明明是自己給脫掉的,怎麼好賴在我老頭子身上。」

  「是,上衣是我自己脫的,但褲子……?」雖然對方是個同性長者,但如風仍然覺得不自在。

  「嘖,你那件褲子也早就被樹枝利石割得破破爛爛,我要幫你療傷,不脫掉它,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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