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齊萱 > 情思如風意飛揚 >


  冷柏秋雖一下子大驚,一下子狂喜的,但他畢竟是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慣了的人,在最初的震撼過去以後,隨即鎮定下來,恢復他一貫的威嚴,睜大眼睛,牢牢的盯住這個他已三年多未見的女兒看。

  沒錯,她的確是令自己最頭痛的麼女冷尚雲,但卻又與自己記憶中的印象有所不同,也難怪剛才會被她給耍得團團轉了。

  至於是哪裡不同……?

  「雲兒!」落梅早已經拋下滿心困惑的丈夫,奔到女兒面前,拉起了她的手,歡天喜地的叫道:「你這個狠心的孩子,一去三年,可想死娘了!」

  平日再怎麼堅強冷硬的人,一旦一回到母親的跟前,恐怕都沒有不立時軟化在慈母心下的道理吧,飛揚當然也不例外,不但皮膚光滑的臉部線條變柔和了,一雙承襲自母親的美目中,也開始隱隱的浮現淚光。

  「娘!」叫出三年來未曾出口的呼喚後,飛揚高窕修長的身子也已經投入了落梅的懷抱中。

  「你這個孩子,狠心的孩子。」將女兒緊緊抱了一下後,落梅馬上又拉開身子,稍微推長雙臂,仰望女兒道:「來,讓娘看看,讓娘好好的看看你,」她仔細的端詳過飛揚微微散落的髮絲,濃而不粗的眉毛、烏黑晶亮的雙眸、挺直的鼻樑、柔嫩的粉頰和厚薄適中的紅唇,不禁由衷的歎道:「喚,雲兒,你變漂亮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柏秋頓覺腦門「啪」的一聲大開:啊!就是這麼回事,她變漂亮了。

  但是被稱讚的飛揚,聞言卻只是把嘴一噘道:「我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醜過,都是爹偏愛個兒嬌小玲瓏、說話嗲聲嗲氣、一張臉粉圓圓的直像棉花團的大姊和二姊,才會看我不順眼,成天說我醜。」

  「你是從小就不像尚雯、尚雪那麼端莊文靜、乖巧聽話,又老愛做男裝打扮,跟你那胡塗的外公舞刀弄棍的嘛,完全沒個女孩兒樣,就算再怎麼天生麗質,恐怕也早都被你自己給白白糟蹋光了。」柏秋不甘示弱的辯解。

  「外公才不胡塗,至少他就從來都不會強迫我做和我個性不合的事。」

  「這麼說,錯的反倒是我囉?」柏秋對於女兒的歸來,其實是比誰都還要開心的,但見她外貌雖變,倔強叛逆的脾氣卻一絲未改,嗓門便不禁粗了起來。「好好的一個女娃兒,從小到大就不肯乖乖待在閨房內種種花草、繡繡被裳、逗逗鳥兒,反而滿山遍野的跟著一個老頭兒瘋,成何體統?」

  「我一不是園丁,二不是繡女,沒事幹嘛做那些無聊乏味的活兒。」

  「雲兒,怎麼你跟自己的爹爹說話,是用這種完全沒有禮數的口氣呢?」

  飛揚聽見連母親都加入數落她的行列,不禁更加不平的說:「那爹一會兒說外公胡塗,一會兒又說他帶著我到處瘋的,難道就顧到為人女婿的禮數了?娘,您別光一個徑兒護著爹,行不行?就是因為您這樣,外公才會在家裡待不住,索性雲遊四海去的。」

  「你聽聽,你聽聽她這是什麼歪理?」柏秋也炸了起來,扭頭便問落梅說:「自從十五年前娘過世以後,我接爹進悠然園內開始,可曾少過晨昏定省?少過山珍海味?少過噓寒問暖?我甚至怕只有你這麼一個獨生女兒的雲家斷了香火,特地把尚雲給了你們雲家,結果呢?結果他卻從此把當年六歲的尚雲當成了男孩養,上山打獵、下溪刺魚、練功習武,做什麼事都帶這她,我……」再看一眼飛揚身上的男裝,柏秋更是懊喪到極點的說:「我真是悔不當初啊!」

  父親這番話倒是提醒了飛揚一件事,於是她便開口道:「對,我早在六歲那年就改名換姓,不再叫作冷尚雲了,所以能不能請爹娘喊我飛揚,我比較習慣。」

  「飛揚?誰是飛揚?」柏秋斜睨女兒一眼問道。

  「爹,大丈夫一諾千金,當時是您自己親口答應讓外公為我取名叫飛揚,雲飛揚的,難道您忘了?」

  「我沒忘,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你外公有更好的選擇,當年的約定自然也就跟著不算數了。」

  飛揚知道在商場上素有「老狐狸」之稱的父親,向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一顆心不禁也首度忐忑不安起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外公已經有讓他更中意的繼承香火的人選,所以你可以恢復冷家女兒的身分了。」

  「更中意的人選?是誰?」

  「你的雙胞胎弟弟之一,尚霖啊。」

  「尚霖?」記得自己離家時,他們才剛滿十歲,現在想必已經是風度翩翩的少年了吧?

  「對,尚雷是哥哥,理當接掌我們冷家,至於身為弟弟的尚霖,就不妨改姓雲,負擔起他日為你母親一族傳宗接代的責任。」

  「我不相信外公會選擇尚霖而放棄我。」飛揚搖頭道,「對了,外公呢?是您們說外公已經結束雲遊的生活,回家裡來,打算頤養天年,我才連天闊表哥的成親大禮都放棄參加,兼程趕回來的。現在他人呢?是不是還是一樣住在『譙樓』?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明白,順便讓他瞧瞧我這些年來,愈發使得順手的鞭功。」

  「老爺,你看看都是你啦,我一直勸你照實說,別扯謊,這下被拆穿了吧?」

  本來已舉步打算往後頭走去的飛揚,聞言猛然打住,立刻轉頭望向母親駭問:「娘,您說什麼?」

  「我……我……」落梅囁嚅著開不了口。

  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是被「騙」回鄉的飛揚,立刻改問柏秋道:「爹,外公根本沒有回來,對不對,您連發七封信,催我回來見外公,其實只是您一手編排出來的謊言,是不是?」

  「是。」柏秋索性咬著牙承認。

  飛揚的俏臉上寫滿憤怒,兩眼更像是隨時都會噴出火焰來似的,所幸「卑鄙」雨字在舌尖上兩轉以後,還是被她給硬生生的咽回肚裡去,沒有真正的脫口而出,只從齒縫中擠出三個字來:「為什麼?」

  「為什麼?你十八歲那年離開家裡,已經三年四個月零六天了,雖然不時也有信來,跟你母親報報平安,但你有沒有想過對做父母的我們來說,那樣根本不夠。不這麼做,你會回來嗎?」

  「我已經快二十二歲了,您和娘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更何況楚雲莊莊主是天闊表哥,我在他那裡,不就更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楚雲莊做的是什麼買賣,你以為我不知道?保鏢這一行有多麼危險,你以為我也不清楚嗎?」柏秋一句接一句的逼問女兒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楚天闊那昔日與你母親情同手足,其實只是表姊妹的親生母親,早在他幼時便已香消玉殞,從此我們兩家就疏於聯絡,說不定他連你母親都不熟識,更別提女扮男裝的你了,還談得到什麼照顧?」

  「夏蟲不可以言冰。」飛揚低聲嘟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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