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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至於星雨,我希望你能同意我所開出的「一年和她相處三個月」的條件,稚兒無辜。雖說你的兒女有朝一日定會比妻妾數目還多,但我相信你仍會眷顧這個孩子。我無意為她爭取任何的父主頭銜,只想請求你給予她最寬博的父愛。今年你已與她共處了近一個半月,再過一個半月後,我會親自去接她,未能成行的英國之旅,我也會跟她婉轉解釋。

  這次琅王千樓我戴走了,就當做是我唯一無法割捨的牽掛吧!有它緊貼在我胸,至少能讓我時時回想起你我共同度過的快樂時光。

  或許短暫,但至少我已曾經擁有過。

  舒晨

  回到洛杉磯後,原本獨居慣了的房子突然變得好空曠,日子也像蝸牛爬行般緩慢不堪,有時甚至像是靜止不動了。喬依見她的提議只換來這樣的結果,不禁自責不已,反倒要舒晨力陳與她無關,並且勉強打起精神來,幫她籌備和保羅即將舉行婚禮的諸多事宜。

  白天有工作,日子還不算難過,但是到了夜深人靜時,強烈的思念便令她幾乎夜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也曾想要早日接星雨回來,但一來她似乎非常喜愛歐洲,還忙著探索,二來舒晨也不願女兒見到如此憔悴的自己,所以還是努力支撐著。

  有一天淩晨三點時分她醒了過來,發現枕頭整個都是濕的,淚水且兀自流個不停。老天!她回來已有十天了,但情況似乎越來越糟。舒晨簡直不敢想像,往後漫長的人生又將如何熬煉下去?

  這一天是舒晨的休假日,為了讓屋內多一點聲音,她打開電視,隨意選了個頻道,讓它響著。

  畫面上出現一位穿著黑色緊身洋裝的女歌手,舒晨知道這是四年多以前一首暢銷歌曲的影帶,正想要轉檯,卻已經被她悽楚而沙啞的歌聲所吸引。

  ……你親手築建的愛已支離破碎,小小的天堂落入一片漆黑。當他呼喚你的時候,請聆聽自己的心聲;除此之外,你已無計可施……在道別之前,聽聽你的心。

  舒晨仿佛聽見自己的心在說:回去吧!回到他的身邊去,世界雖大,但除了他的身旁,再也無任何能讓我快樂起來的地方,可是——

  有時你不免懷疑如此掙扎是否值得?所有珍貴的時刻早已隨潮汐而逝……,但那麼多的話語乞求你的聆聽,那麼多的感受卻又無法可表,神奇的氣息,比風還狂野的情愛之美……在這別之前,聽聽你的心。

  她的心早留給爾飛了,如何傾聽?如何——

  有人按門鈴,舒晨看時間,心想應該是早和她約好的喬依,便一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一手拉開了門,但是站在她面前的卻是……「爾飛!」

  他推開舒晨反射性想再關上的門,清清楚楚的說:「不,樓小姐,我是艾菲索斯,不是爾飛。」

  舒晨聞言大受震撼,不禁在呆愣了數秒鐘後大笑起來,老天,這一定是噩夢,難道近五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一次?

  兩個小時之後,聽完故事的舒晨,也把一小杯伏特加全部喝光了。若不是艾菲索斯拉起兩臂長袖子,讓她看清楚雙手的疤痕,她是絕對不會相信他不是爾飛的。

  「樓小姐,現在你明白了吧?四年多前,在那場由首相策劃的暗殺行動中,被炸成重傷的人是我,而不是艾達墨斯,但後來出面繼承王位的卻是他,而不是我。」

  「為什麼他要以你的名義登基?他也是王子,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登上王位。」

  「你應該知道,若沒有發生那次的爆炸事件,艾達墨斯本來就會在隔天依心願成為平民的吧?」舒晨點了點頭,他再進一步的問:「那你應該也知道,他那時之所以比以往更想拋棄王子的頭銜,大半是為了想與你做尋常夫妻的關係?」

  舒晨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艾菲索斯深知她的不滿,便再接下去說;「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我生死未蔔,說明白一點,應該是百分之八十無法存活過來,就算有幸保住一條命,百分之九十也將成為一輩子無法清醒過來的植物人。因為我腦部受損的情形幾乎令群醫束手無策。於是父王請求艾達墨斯登基為王,他說傑諾琵亞剛剛才證實有孕,就算生下來的是男孩,得以立為王儲,但是距他能真正接任王位,也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國家不可一日無君,艾達墨斯非負起這個責任不可。」

  「他答應了?」事實如此。

  「對,在父王也答應他一個條件的情況之下。」艾菲索斯別具深意的看她一眼。「什麼條件?」

  「他要求父王對外宣稱他已重傷身亡,然後以我的名號登基。」

  「為什麼?」

  「看來我們又回到關鍵問題上來了,」艾菲索斯笑道;「因為他說長痛不如短痛,我剛剛已跟你說明過我的傷勢有多麼嚴重。他這一登基,少則三、五年,看我能不能奇跡似的複元,多則要等上十來年,一直到我的兒子裴杜希能接掌王位為止。他不忍見你為他虛度青春,寧可讓你在一次重重的打擊之後離去。」

  原來他是為了自己才……舒晨揣想他當年與自己分別的那一幕,知道爾飛眼睜睜看著她離去,痛苦只會比她深,絕不會比她淺,不禁泫然欲位,心疼不已。

  「他大可以跟我明說的,他應該知道我的個性,如果當時我明白內情,那我就不會——」

  「離開他?離開薩拉丁?」艾菲索斯微笑著說:「但你能忍受只有在獨處時才能擁有他嗎?你能夠坦然面對他與傑諾琵亞、斐杜希在人前所展現的合家歡?更進一步的說,既然你們已有了星雨這個女兒,對於我的解釋,你也就更容易有個具體的概念了。你能夠忍受無法告知女兒她父親真實身份的事情嗎?」

  舒晨蒼白的臉色,已經回答了他所提出的所有問題。

  「你剛才說對了,我弟弟的確很瞭解你,所以他寧可狠下心來,一次砍斷你所有的希望,也好過眼睜睜看著你在他身邊日日受淩遲之苦。」

  「爾飛……他把所有的苦全都擔下來了。」舒晨的淚水在奪眶而出之後,就再也沒有停過。「樓小姐,有你這句話,我弟弟這些年來的苦也總算沒有白吃。體諒你絕過不慣王室生活,是他決定這樣做的主因。另外由『我』主掌國事,國內外都較能安心,降低再起動亂的可能性,也是他不得不隱藏真實身份的另一個原因。想不到這些年來,他把所有精力全投入國事的結果,倒令我薩拉丁成為中東世界中的奇跡,令我這接棒人深覺壓力沉重。」艾達索斯流露出看似埋怨、實為驕傲的神情。

  「他要退位?」舒晨大吃一驚。

  「不然你以為他怎麼可能過來美國,一住便是兩、三個月,而且完全沒有引起新聞界的注意?」

  舒晨突然想起爾飛曾經跟她說過的一句話:我是以私人身份前來,而不是薩拉丁國王的身份;原來如此,原來……「這麼說,那位瑞士籍的護士……?」

  艾菲索斯突然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是因為蒂蒂才再度離開艾達墨斯的。現在你想必也已經猜到了吧?蒂蒂是我的護士,她在我昏迷八個月時照顧我,花了兩年時間助我傷勢複元,接下來又陪我度過漫長的複健過程。我這次到美國來,就是為了陪她過來探視住在西雅圖的母親,然後再一起回薩拉丁去,想不到因為她提早過來,而使得代替我去接她的爾飛又被你誤會了。」

  「為什麼他從頭到尾都不肯跟我解釋呢?」舒晨在獲知這四年多來的點點滴滴之後,忍不住氣惱與心疼的說:「他應該一到洛杉磯來找我時,就跟我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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