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晴 > 噬童顏 | 上頁 下頁


  太陽在幾朵大大的雲後躲著,隨著雲朵飄揚,映照在大地上的陰影也跟著移動。

  夏季的風少有今晨這麼清涼的。

  坐在巷子口的吉普車裡,龍雲封定定地看著那兩個在巷子中談論不止的人。

  那男人究竟要糾纏她到幾時?

  在這想法掠過腦海之際,他卻看到她那雙看似慵懶的溫柔視線突然移往他所在的方向,那臉容似乎帶著點困惑,晶眸輕淺地眨了幾下,可不到兩秒鐘,她隨即又恢復了那種淡然溫柔,宛如玉雕菩薩臉上的淺淺笑容重新對著面前正說得口沫橫飛的年輕男人。 這一下小動作,讓本來只是想來看看她、並沒打算現身的龍雲封突然感到無法忍受。

  於是,他跨出吉普車,挺直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往兩人交談的方向走去。

  戎紜菩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難道你要說,你一點都不覺得方教授保護末期病人的作法太過分?天呀!我不懂,為什麼你也反對拿那些註定活不下去的病人來做可以幫助他人的實驗?你們佛教總是把一切都交給輪回之說,這未免太輕賤人類的科技了!小菩,這次的遊行可能事關未來子子孫孫的生命健康,所以我是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忙呀!」年輕男人,明日醫療界的耀眼之星,蔣方朋語氣誇張的說著。

  「我想我應該能瞭解你的憤怒。但遊行這種事情,我認為並沒有多大的實質效益……」

  「誰說的!」蔣方朋赫然打斷她,「遊行可以吸引媒體注意,透過社會輿論來讓那些末期病人的家屬同意我們需要的活體實驗!」

  「但不管是病人還是家屬,都應該都得到尊重……」

  「我才覺得方教授不該去鼓吹生命自有其去路的說法!」蔣方朋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方教授讓我們白白浪費掉這麼多可以研究的題材。要知道,我爸一手創立的』淨莘末期病人養護基金會』可不是白白砸錢的,你想想,那麼龐大的看護跟人力物力砸下去,當然得得到該有的回報囉!所以,我們需要病人跟家屬的配合,而你說的話方教授一向都接受……」

  「嗯、嗯……」戎芸菩猛點著頭,從蔣方朋「淨莘末期病人養護基金會」那一句後面就聽不進去了。

  天呀!她快睡著了,這個蔣方朋可不可以別這麼多話呀?

  昨晚熬夜安撫了兩個想自殺的Case,還陪著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病人媽媽哭了一個晚上,現在的她已經筋疲力盡,已經不想再應付任何事了,更別提下午一點她還有課,而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嗚……誰來解救她呀……

  「淨莘末期病人養護基金會在這裡嗎?」

  突然一道低沉豪氣的嗓音響起,同時讓昏昏欲睡的戎紜菩回了神。

  「嗯?」蔣方朋因為話被打斷,有點不高興地看著來人。

  「我來找人!」

  低沉的聲音來自一名個子高大的男人,一條金紅色跟黑色參雜在一起的馬尾辮束在他的頸後,戴著棒球帽跟墨鏡,黑色的鏡片跟陽光所造成的暗影雖然遮掩了他大半的容貌,但這張臉……

  戎紜菩愕然地看著他,「你……你是……」

  「我不是!」突兀地打斷她的話,龍雲封拿下棒球帽,刀型眉不帶善意的蹙起,鏡片後的眼眸透射出銳利而帶著明顯敵意的光芒,看向蔣方朋。「我有事要借用這位義工小姐,可以嗎?先生。」他的間句中帶著明顯的威脅。

  「啊!不……不……我……」

  蔣方朋又不是笨蛋,雖然不知道這個高大男人是何方神聖,但光是他的身高跟背心所無法遮掩的賁張肌肉就不可小覷了。

  「還是兩位都是義工?」龍雲封咧嘴一笑,氣勢逼人,「這位先生也願意幫我?」

  「我不是!」蔣方朋否定得很快,不等戎紜菩責怪的眼光丟來,他主動退後一步,「小菩,你先幫這位先生……晚上我……不!晚上要開學生會……明天或後天我再來找你吧!」

  「嗯。」戎紜菩下意識的響應著,絲毫沒有意識到蔣方朋已經匆匆地坐進一旁的轎車,發動車子引擎火速開離她的眼前。

  她只是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凝望著以為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的臉龐。

  圓睜的眸眼中是教人沉醉的溫柔,巧麗的小鼻樑下是桃紅般的唇,該是性感明豔,卻嫩柔得像是春天的花蕊……她,是如此的清新可人!

  「你……還活著?」她顫抖的聲音中有掩不住的狂喜。

  濃眉一皺,龍雲封突然不想跟她相認。這傢伙!一見面就咒他該死?!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那傢伙不纏你了,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他

  「呃?」他的回答教她一愣。

  什麼意思?剛才他是刻意過來解救她的嗎?

  不對!

  更是不行!

  她等了他這麼多年,還日日夜夜替他向菩薩祈求,希望他能早日脫離地獄苦海,怎麼他才出現就要走了呢?

  「慢著!」她慌張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背心。「別走!龍雲封!」

  如此精准地,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喊出了他在臺灣用了好些年的名字,這個她曾經堅持他該有的名字。他心底有股深深的撼動。

  「是我!戎紜菩,你忘了嗎?」見他不回頭,戎芸菩慌了,從未有過的心慌攫住了她。

  當年他離開時是這麼的毅然決然,讓她以為他又重返地獄,過著那種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日子,如今她遇見他了,她想……

  她想怎樣呢?她微微蹙起秀眉。

  這些年來她替他吃素,祈求菩薩保佑他,現在看到他安然無恙,她該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她卻緊抓著他的衣服?難道她在意著他是否記得她遠比他的安危更重要嗎?

  「我沒有忘。」低啞的聲音發自背影寬厚結實的他,「只是我沒打算見你。」沖出來只是個意外,當他發現那個年輕男人教她很不舒服時,他人就已經沖了出來。

  「為什麼不能見到我?是有危險嗎?」柔夷將他的衣服扯得更緊,不讓他走人的決心明顯,「你又陷入危險了嗎?美國還在通緝你嗎?我……我能幫你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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