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齊玲 > 鏗鏘玫瑰 | 上頁 下頁 |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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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玫瑰微微輕喘,還找不回力氣說話。 喂喂喂!他怎麼轉身又走了?! 「你還沒告訴我密碼!」她的聲音帶著喘息,更多的是嬌嗔,她不由一楞,剛才,是她的聲音嗎? 司人樊微微一動,步伐停止,在他寬闊背影的掩飾下,沒人看見他酣暢心悸的表情。 他挫敗的想,他一定拒絕不了她的撒嬌。 「我要密碼。」苦等不到他回頭,戎玫瑰深伯他是不是又反悔了。 整整心神,他回頭好整以暇的道:「那個密碼鎖在幾年前便已故障,現在哪還需要什麼密碼。」 轟!腳邊被惡棍扔來一顆未爆彈,有人心神俱震。 「那你每次出門時,對著它一長串亂按是什麼意思?」她怔怔眨眼。 「哦,不過是欺敵戰術之一,按按好玩而已。」 未爆彈發威,謹慎者,傷筋判骨;輕敵者,屍骨無存。 聖心療養院 病痛、無助、驚惶、醜陋、放棄、絕望、死亡……如果需要,給她五秒,她可以想出不下數十個足以代表這地方的形容詞。301號房,大門微敞,燈光黃亮,裡面有一張白床,白床上,歇息著一個年逾五十的病女人。她看來枯瘦,容貌卻詭異的妖豔,看來贏弱,雙眸卻始終清冷孤傲。 她是二袋女皇。這個別號是她取的,會叫二袋女皇,是因為她總是不睡覺,然後讓可怖的熊貓眼上身,這讓愛擺臭臉的她看來又滑稽又好笑。 「晚安,二袋女皇。」沒有鮮花,沒有水果,她的伴手禮永遠只有一個化妝盒,嗯……要用來阻止和她談話時不禮貌笑場用的。 病床上的女人眸光從窗邊調回,老樣子,先賞她一眼再說。 戎玫瑰早習以為常,所以她一派輕鬆的落坐床邊,邊打開化妝盒邊問:「甜甜呢?怎麼沒在這服侍我們的女皇?」她靈動的雙眼在房內溜轉一圈,了然含笑自答:「你又把她男朋友送她的小布娃扔下窗了是不是?都跟你說過幾遍了,她不是你們家的旺財,你別老是跟她玩你丟她撿的遊戲。她在異鄉為你賣命工作已經很可憐,你就別再折騰人家。」這些都是老生長談了,但她聽不進去,戎玫瑰就來一次念一次。 女人,也就是施貴媚,冷眸一送,大有「你能奈我何」的示威。 戎玫瑰搖頭輕歎,繼續在她臉上大作文章。「啊!第二條眼尾紋跑出來了。我就跟你說,這現世報來得快,去得慢,你自己看看,你這瑞芳第一妖姬的美名恐怕要拱手讓人了。」拿起化妝鏡,她往施貴媚眼前一擺,然後悠悠哉哉的看著她睜圓著雙眼,驚駭連連。 哼!雖然她平常鮮少化妝,但她的化妝術可堪稱一絕,不嚇嚇她怎行。 成天就愛欺負人。 咦?她怎麼了?眼……眶帶水,不是的吧?又不是沒長過,她做什麼這麼激動?別哭、別哭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跟你開玩笑的,你沒多長眼尾紋,我馬上幫你擦掉,馬上幫你擦掉!你不要哭啦!」她一陣手忙腳亂的幫她卸妝,那緊張的神態讓施貴媚眸光漸轉,有了……得意。 戎玫瑰才抬眸,就看到了這一幕。很好,她,被耍了。「你啊,六年前就愛欺負我,六年後還是一樣,老梗,一點新意都沒有。」她無奈的幫她做完收尾補妝動作,雙手極其自然的牽起她的左手,幫她做著簡單複健動作。 施貴媚,三年前被醫生診斷是栓塞性中風,全身上下除了左手臂稍有力氣之外,無一能動彈。其實,慘事天天有,衰人處處是,面對一個從未給過她好臉色且已毫不相干的女人,她根本犯不著多事:但自從無意間發現她再也無法自理的處境後,她百年難得一見的同情心竟然冒出頭告訴她:不幫她,你不是人。 為了這句話,她天天把臉送去讓她洗,就當讓她活絡筋骨,運動複健。但,變本加厲是施貴媚的長才,忍氣吞聲是她當時的絕技,而好心沒好報,是她被惡意剪了一顆三分頭的證明。 初期,她天天來療養院照顧她。當時,施貴媚的左手其實還頗有力氣,所以,她名副其實就是一顆肉包子、出氣人偶。但她不怪施貴媚,畢竟,無法自理的難堪,連她都不能接受,她如何強求驕恣又高傲的施貴媚接受? 她用盡一切耐心想給施貴媚時間來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實,但時間愈久,施貴媚對她的花招便更惡劣。退無可退下,她接受心理醫師的建議,才認同施貴媚會如此易躁大抵是源自她的出手照顧。也對,在她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女皇,怎能容許自己的尊嚴被狠狠踩在腳下,這種天與地的落差,一般人的小心臟,怕是負荷不了。 制約理論。心理醫師對她提出的另一個建議。 在衡量完自己的存款後,她勉強可以聘請施貴媚完全不認識的甜甜來擔任她的貼身看護,因為甜甜沒接收過她的高高在上,所以,當施貴媚低低在下時,她興許較有空間彈性來接受這個打擊。事實證明:心理醫師是對的。而她呢?她不再天天造訪,她選擇在每個月的初二和十六才去探望她一次,而且時間不能差,就要在傍晚5:30。為什麼選這個時間?不用聯想過多,單純只因為,她似乎從沒在這個時間點遭受過攻擊。她想,選這個時候,她的身體髮膚有保障些。面對施貴媚,她不再關心她的身體狀況,更不會查探她的尊嚴底限,每次探望,她只是尋著話題和她抬杠,刺激她的瞳孔收縮,讓她看起來不至於……死氣沉沉。 施貴媚需要一個發洩出口,可能她不是最佳人選,但很抱歉,施貴媚沒得選擇,只能將就。 事實再次證明:心理醫師又對了。才半年時間,她大大發現施貴媚對她的敵意已變得含蓄許多。甜甜私下告訴過她,施貴媚每月最精神抖擻的時候便是初一和十五,這代表什麼?哦厚厚!這代表她戎玫瑰成功了,因為施貴媚,被她制約了! 「時間已經很晚,女皇你也該休息了,老是不睡覺,粉再厚,都蓋不過去。」看著時針已走到十點,戎玫瑰算算時間,再不離開,有人恐怕會對她「很失望」。她可沒興趣體會很失望後的「很精采」。 起身,她旋身欲走,但左手處卻忽然傳來溫熱異感,她納悶回頭,一眼瞬間只看到一隻蒼白的手臂匆匆縮回。 她感到愕然的望著施貴媚,卻見她神色異常的將目光調開。「二袋女皇,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不看她?這怎麼回事? 百思不解下,她看到甜甜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朝她微微示意,她們齊同踱步到門外。 「有發生什麼事嗎?」 「玫瑰小姐,我告訴你,你還記得303號房顧媽媽的女兒顧小姐嗎?她也就20幾歲,跟戎小姐一樣年紀,一樣漂亮,但昨天晚上她從這裡離開後,在半路被一名醉漢拿刀砍了好幾刀,現在還在加護病房治療。施太太早上知道這件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一雙眼還一直不停望著房門口,她一定是在擔心你。」印傭甜甜的國語學得還不錯,戎玫瑰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回到房裡,她看著顯得忐忑的施貴媚,心中劃過一道暖流。這是老天對她的憐憫嗎? 竟讓她還有福氣得到這種溫暖的關心。 「你確定你還有體力嗎?」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雙眸晶瑩剔透,笑靨明亮閃動,有什麼讓她故意遺忘,此刻,沒什麼比這份溫暖更讓她在意。 施貴媚不明白她的話,只是困惑的眨眼看她。 「除非你的床願意分我一半,否則今晚,屬於女人的戰爭,才要開始。」她神采奕奕的宣告她的駐留,施貴媚先是驚愕,然後呆傻,隨後才重振驕氣的困難昂首,睥睨著她。 什麼?放馬過來? 揚著笑,戎玫瑰的瑰唇高高揚起,眸中張閃的傲氣,帶有與之抗衡的實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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