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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夢境中,是一片雪樣的白。

  赤著腳在一天一地的純白中奔跑著,笑著,瑞瓊轉著圈兒,仰起頭來等待著天空中的雪花飄落。

  好冷好冷,但是也好舒服

  細細小小的雪花一點一點讓那白色更豐盈,也讓自己身上飛揚的蝶衣更張狂。金色的蝶在白雪中奮力張揚著翅膀,想飛卻逃脫不了衣襟的束縛。

  好漂亮!

  簡直和西苑盛開的梨花一樣美。

  對了,緇衣!緇衣在哪裡?如果看到了這麼漂亮的雪,那張一向驕傲的臉龐也會綻放出讓人目眩神迷的笑容來吧?沒有回身伸出手來,等了很久卻等不到他的手,詫異地回頭看去,卻只見茫茫一片雪白,根本看不見那抹纖細的白色身影。

  緇衣?你在哪裡?

  向前走著,是白色一片,向後退著,依然是白色一片,瑞瓊慌慌張張地奔跑幾步,卻不管怎麼走怎麼跑,都看不見緇衣烏黑的發和幽深的眸。

  緇衣,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瑞瓊一邊叫喊著,一邊繼續四處亂跑,尋找著那個溫柔的男人。雪依然是溫柔地落下,不帶一點聲息,但是腳下所踏的雪越來越厚,踏下去就很難再拔出來。瑞瓊抹著眼睛,心中感覺到似乎開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格外難受。

  緇衣不見了,他就這麼消失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卻又倔強地擦掉,瑞瓊繼續向前走著,卻不料心神恍惚地絆到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回頭看,潔白的雪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紅的,再仔細看去,卻見到一抹烏亮的發在白色中格外清楚。一點一點的雪花飛散在上面,映照著黑與紅的觸目涼心,也讓瑞瓊的眼睛忍不住睜大。

  「呀!」

  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猛地向前一挺,整個身子都直直地站了起來!

  「瑞瓊?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的緇衣慌張地靠了過來,還沒問出個大概,身子就被撲過來的柔韌身體抱了個滿懷!被這防不勝防的擁抱嚇得後退了三步,一個重心不穩跌到了地上。瑞瓊的手腕像頑固的攀藤一樣,緊緊勾住他的頸項,說什麼也不鬆手。

  娟秀的小臉埋在他的胸膛前,小小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就連聲音都是從來沒有聽過的脆弱。

  「好,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緊緊抓著緇衣的衣服,瑞瓊掙扎著說出害怕的原因:「我夢見緇衣你死了……流了滿地的血,好可怕……好可怕……」

  怎麼會做這種夢?

  緇農詫異地笑笑,遇到這種事情也只能笑了。看她害怕得一直發抖的肩膀,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瑞瓊依然沒有抬頭看他。

  「那只是做夢,只是做夢不是麼?畢竟我還好好地站在這裡呢……不要怕了,那只是夢而已。」

  溫柔的語音讓瑞瓊抬起頭來,一雙驚惶未定的眼眸戰戰兢兢地看向緇衣,看著那張最近在夢中頻繁出現的秀麗容顏,隨後垂了下來,一雙手腕糾纏得更緊。

  他身上特有的梨花香火朵夾雜阿瑪身上的麝香傳了過來,是蕩人心魄的誘惑,瑞瓊感覺到自己狂跳的心臟因為這香氣跳得變厲害,卻不知道這種又酸又甜又又澀的感覺究竟是什麼,雖然如此難過、如此辛苦,卻還是只想著抱著他,感覺著他。

  冰冷的長髮滑過面頰,感覺到的是絲綢光滑的觸感,正如夢中四散的長髮,有一種止人不寒而慄的心悸。

  雖然是夢,但是有時候夢境也會實現的不是麼?

  如果緇衣真的如同夢境中般死去怎麼辦?自己會怎麼樣?

  完全沒有追究自己這麼在乎緇衣生死的原因,從來沒有通曉過男女情愛的瑞瓊也懶得去想那麼多,憑藉著幾乎算是野性的直覺,她下意識地做出了最符合她個性的舉動。

  一把揪住緞緇的衣領,強迫那雙夾雜著驚訝的美眸看向自己,瑞瓊粗聲粗氣地下著命令,為得就是保證自己不會再受到驚嚇::緇衣,你不能比我先死!」

  「啊?」被她的話弄得莫名其妙的緇衣一時片刻反應不過來。

  「我說,你絕對不能比我先死,絕對不能讓我看到你死!這是本格格的命令!」兇神惡煞地下著這種匪夷所思的命令,而緇衣卻眉尖攏起,惡聲惡氣地反駁起來:「笨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怎麼可能自己做得了主?」

  「我管你那麼多,說不許就不許!容不得你挑三揀四的!」瑞瓊柳眉豎起,「緇衣,你絕對要聽我的命令哦,聽到沒有?」

  歎了口氣,知道今天如果不答應下來,遲早會被

  她煩死……

  緇衣看著她認真的容顏,算是佩服了那傢伙的霸道,「好,我知道了還不行麼?你夠了吧?」

  「真的?」

  「嗯。」

  「打勾勾……」

  看著面前的青蔥玉指,一種不應該有的憐惜湧上心頭,蕩了一下,有種昏眩的錯覺迎面襲來.讓他有些難以招架。

  看他遲遲不動,瑞瓊著急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和自己的小指相勾。

  「好了,你答應了就不能賴賬!」

  「是,是,我不會賴的……」無奈地苦笑,為她那小孩子氣十足的舉動,緇衣轉移視線,望向一邊,看到早就做好的點心,「啊,我都忘記了,瑞瓊你吃不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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