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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這……這……

  讓墨紫喂瞭解毒劑,可頂多也只能減緩些許的不適,並無法完全的對症下藥。

  身上緊裹著帶有紫堂曜氣味的披風,月靈官不舒服,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整個人意識散渙,隱約中覺得自己被抱上抱下,不知要被帶往何方。

  "沒事,我帶『你』回家。"

  似乎察覺了他的不安,有人在他的耳邊輕哄,殊不知這安撫只換來無數的疑問。

  回家?

  哪裡的家呢?

  月蒼山?守月小築?

  "少爺,您回來啦?王爺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不過這是……"

  似乎有人在說話,但月靈官聽不真切,迷迷濛濛中,被人放置柔軟的床鋪上。

  "紫堂……"輕喚,因為那緊貼在背後心,為他驅走燥熱感的大掌不見了。

  試著睜開眼,卻發現紫堂曜正在解開披風,想脫下他身上殘破不堪,早不成衣的破布。

  月靈官渾身無力,不舒服到了極點,但大抵知道紫堂曜的意圖,即使那是出於想救助他的好意,也無法消去他的抗拒感。

  "不要……"眼淚流了下來,秘密被發現是一回事,可是他不願意,真的不願意紫堂曜因為"這種事",大好的人生就這樣被他給綁住,這樣的虧欠他承受不起,也還不起。

  紫堂曜大抵知道"他"在抗拒什麼,曉得依"他"的自尊心,斷然無法接受"因情勢而被迫綁在一起"的事情。

  "沒事。"他開口,溫言安撫,"我只是要幫『你』換件衣服。"

  是、是這樣嗎?

  知道他從不說虛一言假語,月靈官淚眼迷蒙中滿是困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抱歉。"像是要轉移"他"的注意力,紫堂曜突然開口道歉,說道:"我不是刻意瞞『你』,全是礙於對神官做下的承諾,除非『你』願意主動提起,否則我得當作不知情,也當作世上沒那麼一回事,更是絕口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但實際上,月靈官與月靈兒當中的秘密,我早知道了。"

  隨著這一份柔聲的說明,紫堂曜動作俐落確實的為"他"套上新的衣衫。

  "你……知道了?"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月靈官一下反應不過來。

  "別怕,已經沒事了。"扶著"他"躺下,解釋道:"墨紫正在熬藥,『你』再忍一忍,等會兒喝瞭解藥,人就舒服了。"

  感受著他的溫柔,月靈官沒來由的想哭。

  "不要……不要對我這麼好……"哽咽,因為他知道,他還不起這份情。

  "有些話,在『你』被李安武劫走前我就想對『你』說了。""他"的主動提起,可以說是正中下懷,紫堂曜還在想該找什麼時候說才好呢!

  握著那柔若無骨的小手,紫堂曜一臉正色,"其實『你』錯了,完全弄錯了。"

  水汪汪的眼兒泛著困惑的光芒,實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如果如果真像『你』所說的,因為覺得沒有明天,覺得自己的生命充滿了不確定性,那麼,『你』是不是更應該加倍的珍惜,就像『你』盡興的在過每一天,怕時間不夠用那樣的珍惜著使用,用同樣的心情,珍惜……珍惜我呢?"好困難,也感到無端的困窘,一向身為天之驕子,紫堂曜從沒想過會有說這種話的一天。

  月靈官試著要理解他的話,但他不能,因為這話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在有點深奧。

  "我也不太明白這是什麼心情,但我希望『你』能夠在我的身邊,讓我照顧『你』,就當是……就當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樣也不行嗎?"情急下,總算想到一個"合理",他自認為很合理的說辭,因此紫堂曜問的理所當然。

  "朋友?"帶著異樣潮紅的小臉透著迷惘的神情。

  "『你』很討厭我嗎?"紫堂曜顯少露出如此不確定的神情。

  這問題,月靈官比他還要不確定,即使他能夠大聲的答"是",但……那真的是他心裡的感覺?真的是討厭紫堂曜嗎?

  "我想要『你』當我的朋友,一輩子的朋友,等你身子好一些的時候,帶著你一起四處遊歷與冒險,這些,『你』都不能接受?"一次一小步,是配合"他"也是紫堂曜自己最能接受的方式。

  月靈官動搖,明顯的動搖。

  朋友,一起四處遊歷與冒險的好朋友……

  "可是我這身子……"極嚮往他所說的願景,可是月靈官對自己的身體沒信心。

  "我不是說了,要把握當下?"紫堂曜點醒"他","難道就因為害怕『失去』,就要白白浪費眼前的生命?要這麼說的話,人生自古誰無死,是不是人人都不要做事,不用結交朋友了?"

  "你不明白嗎?"是很嚮往他所說的那番情境,可是仍有所顧忌跟退卻,"我不想要你痛苦,即使只是朋友,但……但……。"

  "不明白的人是『你』,難道『你』還沒發現,『你』所懼怕的事已經發生了。"紫堂曜指著自個兒的心口,表情再認真不過,"我控制不了這裡,經由這些日子,我確定它希望跟『你』在一起,即使什麼也不做,它就是喜歡有『你』相伴的感覺。"

  靈秀的臉兒透著怔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如果『你』基於避免日後失去的痛苦而拒絕我,沒錯,這的確能如『你』所願,不會有『日後失去』這種事,可是我『現在』就失去了,失去『你』這個朋友,等於『你』現在便直接宣佈了我的痛苦。"以一種確定"他"能聽進去的速度,紫堂曜平靜而緩慢的說著。

  因為退了一步,彼此的關係被冠上了"朋友",一個該教人安心的安全性關係,而非直接的扯上月靈官打心底所懼怕的情與愛……他該要安心,可他偏不,在他心靈的深度依然不安,充滿"種他無法厘清的混亂與不安。

  "就像『你』的爹娘。"見"他"依然動搖,紫堂曜下絕招,直接舉例,"即使『你』覺得『你』爹親過得很痛苦,但若是問他本人,就為了避開這種痛楚,他會願意錯過與『你』娘之間最初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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