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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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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了角的記憶似潮水般,緩緩漫進了腦海,雖然偶有片段的缺漏,佟妍逐步憶起了那夜的情景。 想起仲燁抱著她,不停安撫著她,又替她洗刷了冤屈,佟妍的眼微紅,鼻頭發酸,不由得哽咽出聲。 她想見他,想當面親口向他道謝,想……想不顧羞恥的抱住他,讓他明白她是多麼的……多麼的喜歡他。 他大可不必來救她,就這麼任她被妖物折磨淩虐,可他卻甘冒性命之憂,獨自一人去尋她,她這條命等同是他給的。 胸口被暖意漲滿,她紅著眼,忍下身子的不適,小碎步的在回廊上奔走,只想快點見到已經深深烙進心底的那人。 “噯,你、你做什麼?!”臨到觀蓮居的入口,佟妍被正好走出的安墨伸手攔下。 “我想見世子爺。”她氣息淩亂發喘,因為剛下榻不久便這樣奔走,頭仍有些眩暈,卻硬是忍著。 “免了,世子爺已經知道你醒了,剛剛發話下來,讓我過去視察你的身子情形。”安墨瞥了她上下一眼,又道:“瞧你這樣,應當是無恙了。” “他在屋內嗎?在書房?我想見他——”佟妍心下發急,想繞過安墨往裡頭去,卻又讓安墨再次擋下。 “他?!世子爺何等的尊貴,豈容你區區一個低賤小民這樣不敬!”安墨嚷著。 “告訴你,世子爺已經說了,如今與你牽連的那數樁命案,都已經沉冤昭雪,拜你這案子之賜,我們世子爺在臨川城百姓面前,大展英勇神威……” 安墨哇啦哇啦的說著,說她是受了仲燁的福氣恩澤所庇佑,說起那日在場的眾人,有目共睹,親眼撞見柳知州的護衛被妖怪附身,再加上後又有妖物的屍身向世人舉證,老百姓才終於信了她被妖物附身的說法。 又說,經此一案,仲燁英明神武,不隨便冤枉好人,且還願意為了一名出身低賤的漢氏女子查明真相,更為了廣大的臨川百姓的安危,英勇抓妖的事蹟,已如潮水般傳了開來。 如今眾人對仲燁又敬又畏,他雖無官職,可正直英明的形象已深植人心,即便是漢人也對他存有一份尊敬,收服了不少漢人百姓。 聽著安墨提及老百姓是何等的崇敬仲燁,佟妍心頭微微一刺,恍惚間,忍不住低下了頭,自覺自卑的咬了咬唇。 安墨道:“總而言之,你在衙府的案底,世子爺已經命人改去,如今你已經是清白之身,你身子若無恙,便趕緊領著世子爺賞賜的銀兩離開吧。” 佟妍聞言愕然,怔怔的反問:“離開?” “是啊,世子爺都說了,當初帶你回來是為了辦案,讓你與他同睡一房,原來也不過是圖個方便,世子爺根本沒碰過你,不是嗎?!”安墨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兒,頗為傷人。 可她已習慣了,也不意外安墨會明白內情,仲燁確實沒碰過她……除了那日的吻。 “再說了,你這模樣,世子爺怎可能看得上眼?你與王府又非親非故,也不是府裡買回來的丫鬟,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安墨邊說邊瞅了她微曲的左膝。 佟妍自是看得出他眼中的棄嫌,不由得低下眸光,看著自己雖然外傷已愈,可是走起路來微跛的左腳。 暖著胸口的暖意仍在,可現實的寒意也一波波襲來。她出身寒微貧賤,身上又流著漢人的血,就連當王府裡的粗使丫鬟都不夠資格,又怎可能留在他的身邊…… “是他親口說的嗎?”驀地,她幽幽的抬起臉,美眸蓄滿淚水的低問。 “自然是世子爺的命令。”安墨不悅的瞪她。 “我不信,我想見他。” “你、你你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世子爺豈是你說想見就見的!” 不顧安墨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斥駡,佟妍將心一橫,猝不及防的推開安墨,隨即提步往屋內奔去。 “噯,臭丫頭,你居然敢推我——你給我回來!”安墨在後頭邊追邊嚷著。 撥開了珠玉簾子,佟妍闖進了書房,她驀然止步,看著端坐在長案之後的仲燁,他手中執著畫筆,低眉斂目,一筆一畫俱是全神貫注。 “我……”一心想見的那人就在眼前,見著了面,想說的話反而噎在心口,她怔怔的望著他,囁嚅著,始終吐不出成串的句子。 仲燁自始至終不曾抬眼,手中的畫筆微微一頓,淡淡揚嗓:“救你不過是為了除掉那只妖物,若是想向我道謝,大可不必。” 深邃俊麗的五官,被一抹冷淡籠罩住,此刻的他看上去是那樣凜然不可侵,冷漠的口吻更如寒霜凍人。 那夜的溫柔安撫,溫暖的懷抱,莫非只是她的夢? 佟妍眸底浮起了迷惘,凝瞅著那一身尊貴氣息的人影,懵了。 “世子爺,對不住,我一時沒能攔住她,我這就將她帶走。”安墨慌張的奔進來,扯住了佟妍的手便要往外走。 “我、我有話對你說。”佟妍口氣倔強的低嚷。 “還不快點給我住口——”安墨真想一把掐死這個臭丫頭! “安墨,放開她。”仲燁將畫筆往桌上一擱,終於抬起俊顏,正眼相對。 “可是……”覷了覷主子的面色,安墨不敢造次,只好撒手退下。 仲燁站起身,移步到窗邊,鎏金獸爐飄散而出的暖煙朦朧了他寬闇挺直的背影。 “你想說什麼?!”他緩緩啟嗓,帶了點心不在焉的慵懶。 佟妍瞅著,心口似被緊緊掐住了。明明與他同處一室,兩人之間不過隔了幾步之遙,可那人卻是比高山深淵更要遙遠…… 一室的暖香,仲燁雙手輕背在腰後,俊麗的五官沐在明豔的日光中,兩眼垂掩,銀藍色的眸宛若兩泓止水,靜靜等著身後的人兒開口。 這兩日來,他沉殿了心緒,回想這段日子裡,那因佟妍而起的種種異樣情緒,似乎全與妖物的肆虐息息相扣。 再加上風煞透露,那妖物是他的業障,佟妍不過是被附帶牽連,那些古怪的異象,對她興起的想望,他想泰半也是因為心浮氣躁,才會亂了心思。 于他而言,佟妍不過是將妖物誘出的餌食,如今妖物已除,紛亂的人心已定,她也不該再繼續留下,再擾亂他心思。 那些曾經的迷惑,一時的欲念,不過是因為夜夜同榻,自然而然被勾起的本能……他心底是這般深信著。 “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仲燁側過身,斜睞一臉幽幽的佟妍。 “我、我知道說這種話甚是不知羞恥,但……我可以留下來嗎?”壓住那份濃濃的自卑,她字字句句說得小心翼翼,像是雙手捧著一顆心,乞求他回眸一看。 她想留在他身邊,哪怕只能遠遠看著他也好。 他勾辱,似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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