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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施佑霖放下筷子,往椅背一靠,冷然望著他那張飽含怒意的俊臉片刻,才淡淡的開口:「你確定剛才那句話是在對我說?還是,你根本是在對你自己說?或者更正確的說法,你只是靠這樣在催眠自己,讓你相信自己根本不愛夏璿音。」

  齊千宇一怔,臉上的憤怒與氣惱一瞬間消逸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矛盾的痛厭與自責。

  「你讓她留在這裡,到底是想折磨她,還是因為你習慣了有她在你身邊?別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厭惡她,早該強制將她趕出這間屋子。」

  「你說夠了沒有?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恨透了夏瑋明和夏璿音這對父女,我永遠都不可能愛夏璿音。」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還不跟她離婚?」施佑霖下巴微微一偏,臉上那抹淺笑像是在看戲似的,透著了然的嘲意。

  「你還不懂嗎?」齊千宇臉色猙獰的扯動嘴角。「夏璿音越愛我,我越能折磨她,她越痛苦,夏瑋明就越痛苦。」

  「她不是和她父親決裂了?夏瑋明都不想管她了,又怎麼會心疼這個女兒?你的折磨論也就成立不了。」

  「我跟夏瑋明相處了這麼久,我比你更瞭解他有多疼夏璿音,他只是一時氣憤又拉不下臉,所以才會放任她不管,但是之後他一定還是會來跟我要這個女兒。」

  施佑霖只是笑了笑,重新執起筷子夾菜吃飯,口氣涼涼的說:「真是這樣嗎?那我就等著看好戲,看你怎麼折磨夏璿音。」

  聽出他話中的不以為然,齊千宇眯寒了雙眸,胸中燃起一股巨大的怒焰。

  他不愛夏璿音,他不愛!

  他不採取強硬手段趕她走,只是因為他想折磨她,他要讓她知道,這些年來生活在仇人的家庭裡,他的隱忍有多深,他壓抑的仇恨有多濃。

  就算他逼不死夏瑋明,夏瑋明還不了的,就由夏瑋明的女兒來還!

  不知躺在客房的床上睡了多久,夏璿音睜開視線模糊的雙眼,慢慢撐起身子,下意識望了一眼牆上的金色掛鐘。

  「啊,已經這麼晚了。」瞅見時針指向正中央的十二,她詫異的低呼。

  咕嚕。一整晚未進食的胃開始發出抗議聲,雖然身旁沒人,但她還是忍不住窘紅了小臉。

  真是丟臉,也才沒吃晚餐而已,肚子怎麼就叫了起來?夏璿音雙手輕按住餓到微疼的胃部。

  今天是除夕夜……應該是一家人團聚圍爐的日子,不曉得爸爸有沒有好好吃飯?

  夏璿音悵悵的起了身,走出客房,來到一樓飯廳,想將冷掉的飯菜重新熱過,結果卻看見桌上空蕩蕩,所有飯菜都被倒進水槽旁的廚余集中桶。

  她錯愕的望著那堆廚餘,按在腹上的小手微微發顫。那些菜都還好好的,為什麼要……

  「餓了?」一聲冷嘲驀然在背後響起。

  夏璿音轉身,蒼白的臉上仍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齊千宇已經換下西裝,穿上深藍格子毛衣搭配黑色丹寧長褲,額前幾縷碎發斜掩著長眸,卻掩不去眸底的森寒憎惡。

  「我……」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交談,心底泛起濃濃的悲哀。「還沒吃晚餐。」

  「夏瑋明的女兒怎麼會跟我討飯吃?今天是除夕夜,你不是應該回家陪你親愛的爸爸?」

  「你明知道我跟我爸已經……」美眸黯然垂下,撫在胃部的纖手往上移,緊按住悶疼的心口,與父親決裂的話她說不出口。

  「對了,差點忘了你親愛的爸爸已經撂下狠話,要你從此以後別想再回夏家。」單肩斜倚著牆,強壯的雙臂盤在胸口,他用溫柔的語調說著殘忍的話。

  從前那個眼底只看得見她一人的齊千宇,全是喬裝的?為了替死去的父母復仇,他以前是怎樣壓抑自己,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這一刻,夏璿音竟然替他感到心疼。

  她從來就不懂得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齊千宇看出她眼中的憐憫,怒氣立時湧入胸口。

  「我告訴你,這裡是我的家,不是你的,我沒義務供你吃住,往後你要吃什麼喝什麼都請自己準備,這裡可不是慈善機構。」

  畢竟從小嬌生慣養,也不曾餓過一頓,聽見他這番羞辱意味濃厚的提醒,夏璿音嬌顏赧紅,委屈的酸楚在心底漫開。

  「那、我……我支付自己的生活費總可以了吧?」急著掩飾自己的困窘,她有些嬌氣的說。

  他冷笑,「你以為自己還是過去那個吃穿不用愁的夏千金?醒一醒吧,夏瑋明破產了,豐麟現在已經是我的,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也把你手中擁有的資產都拿回去救濟你父親。從來就沒有自己賺過一塊錢的你,還敢這麼大言不慚的說要支付自己的生活費?」

  夏璿音怔住,腦袋瞬間一空。

  是呀,她竟然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糟……爸爸已經撂下狠話,除非她離婚才能回家,自從結婚後,她一直是給千宇養,平時逛街刷他的副卡,各項支出費用的賬單則是直接寄到他的辦公室。

  現在的她,除了手邊的珠寶和一些現金外,再也沒有任何財產了。

  「老天,你天真得夠愚蠢了。」望著她後知後覺的窘迫神情,齊千宇譏諷的挑起嘴角。

  「我……我是你的妻子,你有義務養我。」她咬了咬下唇,赧然卻堅定的說。

  「如果我不呢?你要訴請離婚,還是要請律師告我?」

  美眸一顫,她急急地說:「我不離婚!」

  「你以為只要一直不離婚,我們就有相愛的一天?別傻了,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本來就是相愛的。」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刻意戴上的冷酷無情面具,好似瞬間被刺破,不禁有些難堪的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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