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喬寧 > 聘後為妻 | 上頁 下頁
五十三


  宮裡來過好幾回,來的都是內務大總管,是皇帝貼身伺候的宮人,想勸冉碧心回宮,可每一次都碰了軟釘子。

  繆容青知她念舊,便派安榮來說服她,另外還派了幾個影衛看著誠王府,王府外亦少不了禁衛軍鎮守,目的自然是為了護她周全。

  「安榮,你回去吧。」梳好了髮髻,冉碧心站起身,攏著外裳轉過身,面容憔悴得令安榮驚怵。

  「夫人且保重身體。」安榮忍不住出了聲。

  「你回去告訴繆容青,我不回那座皇宮,有什麼話自個兒來說。」

  冉碧心並非說氣話,而是她打從心底認為,眼下的她,已沒有必要再回宮裡,那裡本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亦無她的容身之處。

  「皇上一直在等著您。」安榮勸道。

  「回去吧。」冉碧心背過身,不願再多談。

  安榮無可奈何,只得退出屋外,帶著空蕩蕩的馬車返回皇宮。

  春蘭上前為冉碧心著衣換裝,她換了件繡蘭花的雪白短襖,搭配一襲深藍馬面裙,髮髻上簪著一朵白花,麗顏素淨,不抹胭脂。

  她來到前院正廳設置的小佛龕,跪在軟墊上,捧著地藏王菩薩本願經,開始念誦經文。

  窗外的日光,一寸寸爬至最高處,又緩緩往下降。

  中間春蘭送來了午膳,就擱在一旁紫檀茶几上,卻始終沒動過。

  直至傍晚,春蘭實在忍不住了,上前勸道:「夫人,也該歇息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冉碧心低垂眼眸,目光落在手裡的佛經上。

  春蘭怔愣。

  未待春蘭詢問,冉碧心已揚嗓道:「明日一早,我便要離開誠王府。」

  「夫人要離開誠王府?」春蘭震驚不已。

  合上佛經,放回佛龕前的供桌上,燃了三炷香給佛祖上香,冉碧心悠悠轉過身,望著春蘭揚起一抹淡笑。

  這還是事發之後,春蘭頭一回看見她微笑,當下不禁心疼得紅了眼眶。

  「夫人……」

  「我正想同你與鈴蘭談這件事。」冉碧心湊近,拉起春蘭的手,輕輕握住。

  彷佛洞悉了她的心思,春蘭淚水不住的往下掉,搶著開口:「不論夫人要去哪兒,春蘭都要跟著夫人。」

  「說起來你們是宮人,內務府的人才能發落你們的去留,如今我已與那座皇宮沒有瓜葛,若不是繆容青的允可,你們早已回宮中當值,絕無可能還陪著我在這兒誦經。」

  「春蘭明日就去求見皇上,懇請皇上開恩放奴婢離宮跟著夫人……」

  冉碧心語重心長的打斷她,「春蘭,宮裡沒什麼好的,但,跟著我一樣沒什麼好的,怕是吃的苦會更多。」

  春蘭不傻,自然聽得出她心意已決,不可能更改,當下只能猛掉淚。

  「夫人……」

  「今晚他會來見我,我會好好請托他,往後多照顧你們一些。」冉碧心笑笑地安慰起春蘭來。

  春蘭不敢再多話,只得低下頭,默默拭淚。

  冉碧心拍拍她的肩頭,隨後來到後宅的灶房,挽起袖口,圍上裙兜兒,從麻布袋裡勺取麵粉,開始揉起麵團來。

  門外,春蘭紅著眼與鈴蘭談及方才冉碧心那席話,鈴蘭聽罷,當場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冉碧心在裡頭聽見了,卻也只能佯裝沒聽見,繼續揉她的面。

  夜幕降下,誠王府屋裡燈亮起。

  一輛馬車緩緩在王府門口停下,做便衣打扮的太監連忙去掀簾子,只見繆容青一身玄黑常服,身形敏捷的出了馬車。

  安榮早已在門口等候,手裡掌著燈籠,為繆容青打燈領路。

  一進偏廳,八仙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菜,繆容青神色漸冷,怎麼也不肯再往前。

  安榮不知主子心思,回身道:「陛下,小的聽春蘭說,娘娘自天將黑時便忙活了許久,這一桌子的菜全是為陛下準備的。」

  怎料,繆容青身後驀然響起冉碧心清脆的嬌嗓:「錯了。這些菜,不是為陛下準備的。」

  繆容青轉過身,望向那個近一個月不見的女人,深邃的眸光頓時沉了下去。

  她瘦了好多,整個人看起來清減不少,膚色蒼白,襯著那單薄的身子骨架,好似一團殘雪,烈陽曝曬便要消融不見。

  繆容青一聲不吭,大步上前便將那女人抱住。

  緊緊地,圈抱在懷裡,彷佛生怕眼前這具人影只是一場幻夢。

  安榮低下了頭,不敢多看,冉碧心則是靜靜地任由他抱住,嘴角微揚。片刻,她抬起纖手輕輕推撼他的胸膛,繆容青這才稍稍退開身,垂眸凝視。

  「你的那一份,在房裡。」她輕道。「這桌子的菜,是我給安榮與春蘭她們做的,算是為我餞行。」

  聞言,繆容青俊顏僵住,眸色越發沉暗,可他沒發怒,只是尾隨她的腳步,來到昔日冉碧心住的院落。

  「過去我還沒與耿歡成親時,便是住在這兒。」冉碧心推開燈火通明的房間。

  房裡並不簡陋,算得t是乾淨寬敞,可以想見當初誠王妃待她確實不薄。

  房裡用一架做工普通的黃梨木插屏區隔出裡外,外間裡擺了張月牙桌,桌上只擱了兩碗面,以及一盤芥辣瓜兒,還有一盤醬羊肉與一盤夾包模。

  大樑的民間禮俗是這樣,每逢祭祀死者,便會做上一盤夾包膜,祭拜過後分食給親友,以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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