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淇奧 > 朝顏散流年 | 上頁 下頁
六十六


  開了門進去,爺爺養的那只小狗就撲了上來,圍著她撒歡兒似的又親又舔,好在照顧爺爺的張嬸依舊不時來照看,才沒有餓到它。

  憐愛地抱起它,它就又蹭又親的,無比親熱,眼睛烏溜溜的,小小的頭顱一直在她懷裡亂拱,她揉了揉它的腦袋,這才把它放了下來,開始收拾東西,它就一溜煙地跑到院子裡撒歡兒去了。

  同類的東西都放在一起,然後該裝箱的裝箱,該打包的打包。

  口袋裡還有鑰匙,她用它開了書房的門,看著那張書桌,上面上上下下總共有三層抽屜,她摸了一下鑰匙,把它們一一打開。

  第一層,是一些體育資料,分門別類的別整好,她看一下,裡面提到的項目全是慕容家人現在所從事的。

  第二層,幾乎就算是慕容家人的成績展覽了,她抬眼朝書桌對面的書櫃看過去,那裡也有一些獎盃或是獎牌。

  並沒有什麼稀奇的東西,她開始試著打開第三層抽屜。

  可能是鎖有點老化了,她試了一下,居然沒有打開,微微咬了下唇,她又加了分力氣,上面的鎖終於「嗒」的一聲開了。

  她拉開抽屜,裡面的東西卻沒有上面兩層那麼讓人有種眼花繚亂的感覺,只有一個檔案袋,她把那檔案袋提了出來,發現略有重量,想了一想,還是打開了它,把上面的東西全部都倒在了棕紅色的寬大書桌上。

  裡面卻掉出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東西,小紙片、梳子、一個獎牌、一本筆記本、一些剪報、一本毛筆抄寫的《唐詩三百首》……最後飄出來的,是一張輕飄飄的照片。

  那是……

  她驚訝地按住那張照片,看著裡面的人。

  左邊的是一個飛揚佻脫的少年,似笑非笑地彎起唇,右邊的女孩子帶著羞澀而明亮的笑意,扭捏不安地站在他身邊。

  她張口結舌了!

  或許她認人的本領不夠高強,但是——

  照片裡的男孩子微笑的樣子、滿不在乎的表情、微笑時眼睛眯起的弧度,再沒有第二個認識的人和他一模一樣了。

  他怎麼可以是齊東陽?!

  那樣微笑著站在堂姐慕容靜水的身邊,笑得肆意飛揚。

  他和她……是認識的嗎?

  怎麼會這樣?如果這只是夢,可不可以有誰過來揍她一拳把她打醒?

  她無法想像自己居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認識的人,居然似乎在這之前就已經認識了她所熟悉的人。

  那麼爺爺……他根本早就認識了齊東陽對不對?那為什麼還要對她說那樣奇怪的話?為什麼齊東陽會和堂姐站在一起?

  她沒有辦法錯認照片裡的兩個人彼此間那種相互喜歡而羞澀的情意。

  她預感到,自己將會揭開一個……秘密……

  遲疑地將目光投給書桌上那本筆記本,她伸手拿起了它,緩緩打開,幾乎是在裡面有文字記載的第一行就找到了答案。

  是堂姐的日記。

  她在裡面說:5月14日,我遇到了一個叫齊東陽的奇怪男孩子。

  原來他和她在好多年前就已經遇見了。

  她看一下手中的日記,裡面的紙張有些泛黃,甚至連字跡都有些濡滲,泛著朦朧毛邊兒似的。

  她只覺得心裡隱隱在發慌,不知道該怎麼樣處理面前的狀況,仿佛是撞破了什麼不該讓她撞到的事情一樣,但是此刻……這事情卻又與她產生了明顯的關聯。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開玩笑地說他的小女友同她的相貌相似。

  怪不得他老問她有沒有練習過滑冰。

  怪不得他總是那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習慣喊她做「靜水」。

  ……

  原來一切都是他習慣使然而已,原來他所熟悉的一直都是以前的那個慕容靜水而已。

  甚至現在……他答應了她的表白,會不會只是因為,她現在叫做慕容靜水?

  她神思顛倒,不能自已,只覺得心裡仿佛堵上了一團棉花,毛躁躁地惹得人心煩,頭也開始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吱吱吱」地響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所愛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堂姐,直到現在還愛……

  「汪汪汪——」院子裡突然響起了一陣狗吠聲,她順手將那日記照片等東西塞回檔案袋裡,這才匆匆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門口那被她家小犬攔住進退兩難的人正是阮秋笛。

  她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只是剛好路過。」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哦,」她疑惑地應了一聲,把自家的小犬喚了回來,「你要進來坐一下嗎?」

  「不用了,」她匆匆開口,又補充了一句,「謝謝。」

  「真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再度對她開口,「我在整理爺爺的遺物,所以沒辦法招待你。」

  「沒關係的,你忙。」她朝院內看了一眼,隨即匆匆對她點頭示意,以一種近乎狼狽逃竄的方式就要離開她的視線。

  慕容靜水的神經突然繃緊,腦海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快得讓她幾乎都沒有抓住。

  她看著阮秋笛轉身的背影,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和醫生的對話。

  「醫生,我爺爺怎麼會突然心臟病發作?」她疑惑地看向醫生,有點難以置信,爺爺怎麼可能會突然受到刺激?

  「慕容小姐,實在很抱歉,慕容老先生是因為受到過度刺激,再加上做了不適當的運動,所以引發了心臟病………」醫生抱歉地對她開口,「請節哀順變。」

  不適當的運動?

  「怎麼可能,我爺爺為什麼要做不適當的運動?」她疑惑地追問醫生。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據那天的值班護士所說的,不知道為了什麼,慕容老先生下了床去追趕一個據說是他學生的人。」醫生對她點一點頭,「至於別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的學生?

  她疑竇重重,又跑去問那天的值班護士,那護士回憶了一下才跟她說:「是啊,是有個女孩子一直說是慕容老先生的學生,經常趁晚上的時間來看他。」

  「她長什麼樣子?」她連忙追問。

  「很安靜吧,常常低著頭,她每天坐半個小時也就走了,所以我也沒有特別注意,印象中長得似乎還挺漂亮的。」那護士一邊回憶一邊把所有知道的全部都告訴給了她。

  見追問不出來什麼,她只好作罷,沒想到最近只顧著忙爺爺的喪事,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

  安靜、漂亮、經常趁晚上的時間來看爺爺、每天坐半個小時也就走了……

  阮秋笛此刻已經走開,離她頗有一段距離了,她卻看著她的背影出神,那樣的單薄寂寞……

  腦子裡「叮」的一聲響,她終於反應了過來,立即拔腳朝她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大聲開口喊住她:「堂姐!」

  猝不及防的阮秋笛下意識地轉身應了一聲,隨即臉色頓時刷白一片。

  慕容靜水氣喘吁吁跑到她面前站定,拉住她急急開口:「你是我堂姐對不對?是你去看爺爺對不對?」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眼睛裡寫滿了慌亂,「我……」

  想要像以往那樣反駁,但是此刻她卻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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