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淇奧 > 朝顏散流年 | 上頁 下頁
六十四


  阮秋笛在心下自責,提醒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工作。

  「阮姐,你沒有把我那張票訂死嗎?我提記錄看的時候發現位子已經被航空公司清掉了,現在外面已經沒有這個折扣的票了,」片刻後,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客人好難說話的。」

  「有沒有跟客人說票只是預留,在沒有出票前被航空公司取消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閉上眼睛靜了兩秒,深呼吸,然後才開口問那同事。

  「說過,但是……我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說話的同事立即著手撥電話,阮秋笛歎口氣,終於丟開了手裡的工作。

  再這樣下去的話,她一定會闖禍的。

  「阮姐——」那同事被客人炮轟得只好把電話拿開耳邊,對著她擠眉弄眼,「他不願意。」

  她無奈地揉著眉心,只覺得心煩意亂,「跟那客人說,我們幫他解決,然後幫他訂一張8折的票,差價我來補。」

  「阮姐……」同事疑惑地看著她,「差價也有三四百塊錢呢。」

  「沒關係,」她站起來,拿起了包,「齊東陽來的話,你跟他說一聲,我今天請假。」

  不理會身後同事的反應,她逕自出了門。

  有點失魂落魄似的慌亂,甚至連撞到人也沒有注意到,只低著頭說了一聲「抱歉」,她便匆匆離開了公司。

  「她怎麼了?」剛進門的齊東陽疑惑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不知道,她只說要請假,但是我看她今天精神很不好。」寧榕擔憂地開了口。

  他略一點頭,頓了一下,卻又走出了公司。

  他並沒有跟蹤人的變態嗜好,但是今天的她反應實在是讓人擔憂,所以……跟上去問一聲吧。

  阮秋笛自然沒有想到會有人跟在她身後,她只是茫然地隨著車流人流的方向走。

  今天是安放爺爺骨灰的日子,她卻沒有辦法在他靈前盡孝,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當年的決定,怎麼也沒有想到會造成如今這樣的結局。

  她攔了輛車,隨口跟司機說了地點,車子就隨即向後山的墓園開去。

  依舊恍恍惚惚,昔日的一切走馬燈一般在面前旋轉,時間流逝、鏡頭轉換,卻怎麼也無法抹去爺爺的樣子。

  「小姐,到了。」司機在前頭輕聲提醒她,她窒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付了車錢,下車的那一刻,她抹了一下臉,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怪不得那司機一直在看她。

  她身後不遠處的齊東陽也下了車,同時詫異地擰起了眉。

  她來這裡幹什麼?

  看著她走進墓園深處,他腳下略動了一下,但是最後並沒有跟上前去,也許她只是拜祭親人,他無須探人隱私,只要在這裡看著她也就行了,她看起來精神狀態很不好,他不能就這樣抽身走人。

  也罷,就這樣吧。

  阮秋笛從墓園裡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她兩眼紅腫,看起來精神狀態很不好。

  她很順利地找到了爺爺的墓,上面鑲嵌著一張爺爺的照片,原以為自己可以堅強,但是沒想到她只看了一眼,便沒有辦法再控制住自己的眼淚,眼前浮現的全部都是她和他一起生活的片段。

  她曾經以為他還可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供她浪費,供她揮霍,但是沒想到她與他相聚在一起的時間卻是那麼短暫,而給那個她——慕容靜水的時間,甚至遠不及給阮秋笛的時間多。

  他那麼希望她回來,但是她卻只給了他那麼短的一點點時間,一直到最後,她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她要倉皇地逃走,他也不會強撐著來追她,如果不是這樣,怎麼可能引發他的心臟病?

  都是她的錯!

  都是她的錯!

  一陣尖利的刹車聲突然響了起來,她只覺得眼前一花,隨即被人攬入懷抱中,驚險地幫她堪堪避開這一劫。

  「大姐,走路小心點好不好,給小弟賞口飯吃行不?」司機師傅探出頭,沒有大叫大嚷,反而以調侃的方式這般提醒她。她忍不住揚起唇,眼神卻又跟著黯了一黯,那個笑容被孤零零地被掛在那裡,看起來可憐兮兮。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被忽視的齊東陽終於開了口,稍稍與她隔開一點距離,上下打量她有沒有受傷。

  「是……你?」她驚訝無比,眼睫一動,便有淚掉了下來。

  「你……你還好吧?」他不敢再大聲,只好小心翼翼地問她。

  「沒事。」鼻音濃重地擠出兩個字,她抹了下眼淚,隨即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他看著她的神情有絲不解。

  「我……隨便走走。」她慌亂地搪塞過去,隨即移開視線。

  原來……做鴕鳥,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阮秋笛幾乎很少主動去找司駿,但是這一次,她卻去了。

  去的時候是下午,霞光滿天,落日餘暉灑在醫院的白牆上,醫院就仿佛鑲了層金邊一樣,富麗堂皇的,她站在外面看了好大一會兒,然後才走了進去。

  連這個記憶中曾撿回那一命的醫院都變得陌生起來了。

  值班台的小護士看著她微笑,「找司醫生是嗎?不好意思,司醫生現在正在給病人做手術,請問你找他什麼事?」

  她略略一低眉,隨即看向那個小護士,「他大概什麼時候做完?」

  「很抱歉,我不太清楚,」小護士繼續甜甜地微笑,「如果你要找他的話,可以在醫院稍等一會兒。」

  「好的,謝謝。」禮貌地跟小護士道了聲謝,她便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長椅斜對面,就是手術室,此刻那裡正亮著燈,有幾個大概是病人家屬之類的人正坐在她旁邊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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