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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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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得好與不好,她還能不清楚? 雖然並非是他的生母,但到底養了他二十多年,做母親的又怎麼會不知道兒子心裡在想什麼? 「母后近日可還好?最近後宮中……頗多事宜,煩擾母后,孩兒為之惶恐。」昭慶帝的神色有些懨懨的,說到那「頗多事宜」四個字時,表情尷尬了一些,但是神情卻依舊有些無精打采。 太后看了他一眼,「哀家倒還好,倒是皇帝你要多加注意,近日上朝切不可為了小事煩心。」 「朕謹遵母后教誨。」皇帝點了點頭。 太后卻仿佛是不經意般提起似的:「近日你皇叔身子可還好?」 皇帝這才有些回神過來,憂心忡忡地開口:「皇叔那邊,朕已經派人去看過,只是皇叔的病來得委實古怪,御醫們也束手無策。」 「哦?」太后鳳眼微抬,一抹寒芒閃過,她略揚眉,「如此來說,倒真讓人為之擔心呢。」 「皇叔對朕諸多幫助,朕一定會想盡辦法為皇叔求醫。」皇帝慎重地點了點頭。 「皇帝還是要以國事為重,相信皇叔也一定是這麼想的,」太后斜斜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皇叔一向關心國事,認為國大於家,想來定然不希望自己的病讓皇帝記掛與心,為之煩憂。」 只可惜皇帝卻沒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只是略有些感動地開口:「皇叔就是這樣的人,正是為此,朕也該為他的病盡些心力才行。」 太后睨他一眼,再次為之歎氣,揮了揮手,「好了,皇帝若有事的話,就先去做事吧,哀家有些乏了。」 皇帝見她神色有些倦倦的,於是起身告辭:「既然如此,母后好生歇息著吧,朕先回去了。」 太后看著他離開,自己卻又呆坐了片刻,過了許久之後,突然開口:「你回來了嗎?」 有人影霍地閃過,卻是穿著深色衣服面目普通至極的男子,對著她恭恭敬敬地行禮:「太后。」 「你查到了什麼?」太后冷冷地看著他。 「信王爺那邊有人暗中動了手腳,將青蓮蕊和無傷淚盜出,隨後輾轉到了揚州鹽鐵轉運使的手上,奴才索性差人殺了揚州鹽鐵轉運使的女兒嫁禍於人,不過就因為那被嫁禍的人,如今這事卻突然變得有點棘手。」那男人微微皺起了眉。 「什麼意思?」太后鳳眼一眯,自有凜然之色,「嫁禍給誰了?」 「他所嫁禍的人原是揚州城有名的戲子,」男人微一皺眉,「只是奴才沒想到的卻是那個戲子居然認識當今江湖的武林盟主,想她定然不肯罷休,肯定會為自己的朋友洗刷清白。到時候,只怕會有些麻煩,但當時若不這樣做,只怕信王爺那邊的人會另有所圖,不然他們何必這麼大費周折地從宮中取走青蓮蕊和無傷淚,但如今……只怕他們是故意的。」 「廢物,當時怎麼不查清楚一點?」太后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隨即冷笑起來,「哀家倒不知道信王爺如今居然還防了這麼一手,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府上居然出了這樣的能人。」 定要與她拼個魚死網破嗎? 那她一定會奉陪到底! 「太后,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男人依舊半跪在下首聽她吩咐。 她沉吟許久,最後冷冷一笑,戴著黃金指甲套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手邊的梅花小幾,徐徐起身,「既然如此,你就做事利落一點,將那戲子殺了了事。記住,千萬要多回敬信王爺一些,別讓他以為哀家這邊沒人了。」 「是。」男人鄭重點頭,隨即朝後退去,退到門口時身形略略一晃,已經隱去了行蹤。 右手小指上戴著的黃金指甲套依舊慢慢地點在身側的梅花小幾上,她微微眯起鳳眼,仿佛有一線寒光閃過,隨即卻又有輕忽的笑意漾出。 安逸日子過得久了,她差點就要忘記了,即便老虎再溫順,也還是有噬人的牙齒,更何況,他是信王爺? 他已經不會再乖乖配合她的步伐。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一定要跟他綁著一起死? 微微冷笑起來,這偌大宮殿之內,居然感覺到一絲涼意。 只是那先行離去的皇帝卻不知道。 他一路行去,來不及躲閃的宮女只好俯身行禮,只是他一一看過去,卻盡是些平庸之色,是以心情更加不好。 那姜氏美人,原本好好的,卻只為了嫉妒一念,做下這樣的事來,實在讓他震怒。 只是怎能輕易忘記,原先的軟語溫存? 怔怔看向秋思宮的方向,皇帝站在原地躊躇良久,最終卻只是歎了口氣,隨即轉而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罷了罷了,還去看她做什麼? 難道這偌大一個皇城,居然找不到一個合他心意的女子? 高高在上,誰能知道他位居高處,這位子坐得開不開心? 倒不如聽他人口中,那些縱馬江湖的草莽之輩來得愜意灑脫…… 不過要他放棄這手中的江山,卻也是萬萬不能的。 看來也只有這樣,一日一日,坐看朝堂雲起雲落,等到他日歲月漸去,也不過如此這般而已。 人生在世,便容易這般厭倦嗎? 他掌政不過八年,如今尚未滿三十歲,卻怎麼感覺心已成灰? 為什麼會是這樣? 幾縷雲勾勾纏纏,逐漸散去。夜空上散落星子無數,夜闌人靜,新月半沉。 風微涼,有些怪異。 只是漸漸地天色發生了改變,星月漸漸暗淡下去,終至無光,被雲層層遮住,風欲靜,空氣漸漸燥熱起來。 似是要下雨的模樣…… 洛織錦徑直朝府衙牢房飛掠而去。 熟門熟路一般貼伏在府衙牢房的房頂,自昨夜那處位置看下去,裡面情形如昨天一般無二。 她微微皺了下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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