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宰相的兩世妻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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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驥殺她父親,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而她父親殺他父親是殘害忠良;他手段殘忍,叫做為國除害,而爹爹的手段是禍國殃民,他們的恨並沒有在同一個起跑點。 所以她恨,只能恨自己目光短淺,把猛虎看成馴貓,養虎為患。 但更可恨的是,她沒後悔過愛上阿觀,即使他嘴裡說的「我愛你」是做戲,即使他說「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並無真心,可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刻上她心版,再也磨蝕不去。 愛了就是愛了,認賠也好、憤慨也好,終是收不回來。 多矛盾又多可恨的自己,爹爹九泉之下不知道,也要怨她的吧。 「你想太多了。」 她苦笑,把窗子推開更大,刺骨寒風撲打著她的面容,她吸一口冷冽空氣,凍了五臟六腑,她盼著,把心也凍上,凍得她無愛無恨。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走?」 走?李若予偏頭細細思量。采鴛提了個好意見,走得遠了,她就不會陷在這團泥濘裡面,唯有不仇不恨,才能心平心靜,日子才能無波淡定。 她不是個愛記仇之人,何況爹爹真如宇文驥所言,那麼今日結局便是他的業報了,她還能找誰報仇去?她能做到不過是三柱清香,願爹爹來世如意吉祥,不過是日日思念、感謝親恩。 「你留在這裡,阿驥很為難,你既是他的仇人,又是他的妻子,你要他怎麼面對?」 所言他也把她算上了?不管她有多愛他、不管她曾為他做過多少事情,在他眼底,她始終是個仇人!瞭解,她不會願意他為難的。 她點頭。「好吧,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走的。」 采鴛得到承諾,正準備離開時,門卻先一步打開,那是厲屺天。他奔至李若予面前,定定望住她三秒,單膝跪下。 「厲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她故意喊他厲先生,故意對他疏遠,明白自己是在遷怒,因為她恨不了阿觀,只好恨上在定定身邊扮演忠臣的厲屺天。 「請小姐救救驥兒,驥兒被刺客所傷,刺客手上的武器添有離魄散,這毒天下無藥可解,只有……」他向她投去一眼。 只有她身上的血可救是嗎?李若予苦笑。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那條養了十年的金耳蛇同樣的下場,只可惜,她沒長兩顆毒牙可威脅覬覦自己的人。 「厲先生,起來吧,該我做的,我自然會做。」她歎氣,屈身將他扶起。 厲屺天遲疑。這個意思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厲先生要我身上的血是嗎?」她問。 「是。」 「要多少?一碗、兩碗,或是像我吸幹那條蛇一樣?」 問題拋出,厲屺天靜默,目光垂下,她懂了,他要求的是用她的命換回阿觀的命。 「厲先生怎麼會以為我願意?宇文驥畢竟是我的殺父仇人。」她眼底浮起淡淡的悲涼。 「小姐心底明白,驥兒必須這麼做,否則悲哀的是天下千千萬萬的蒼生,何況小姐秉性善良,連一隻雀鳥都捨不得傷害,如今是一個人、一個小姐真心喜愛的男人將要死去,我不信小姐會袖手旁觀。」 他看透世事的清潤眼眸,帶著溫溫的悲憐。 厲叔叔果然厲害,他終是把她看清看透,她無法不愛阿觀,也無法不恨自己,這種矛盾終會將她的性命磨蝕殆盡,也許……也許這個結局比離去更完美。 「這次,我的善良不會害人了?」她輕笑問。 「對不住。」他明白自己的要求太苛刻、太過分。 還是錯,她的善良仍舊害了人,只不過這次,她害的是自己的性命。搖頭,不再多想,她對厲屺天說:「帶我過去吧,我救。」 李若予緩步上前。許久不見,思念痛人。 很怪對吧,思念一個殺父仇人?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因為,在他尚未成為她的殺父仇人之前,她已經深深愛上他許多年。 她對他的愛有多深,單看她寧願被利用,也要賭那麼一點點被他愛上的機會便能明瞭,結婚多時,卻無悔。 床上的宇文驥渾身斑駁血跡,分不出是他的或是別人的血,他的額頭到眼窩處是墨黑色的,嘴角和衣襟前的血也是黑的,她不認識毒藥,但這個離魄散恐怕是種很險惡的毒。 不過,別擔心,救她的方外之士曾說,就算天下再可怕的毒也為難不了她,她的血能治百毒那時,她還笑著開玩笑,「那我要在身上插個管子,往後有人中毒,到我身上來接兩碗血喝喝,就沒事了。」 這算不算一語成讖? 算。只是她沒想到這男人這樣霸氣,喝一碗兩碗不夠看,硬是要用她全身的鮮血才能救下他的命。 這不好了,他們之間總算可以扯平了吧,雖然用她和爹爹兩條命去抵他宇文家三百七十四條人命,他還是虧了些,但,怨誰呢?他們李家人丁本來就不旺盛。 她從衣襟裡取出新婚夜他給她的翡翠,雖然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翡翠真是在他最窮困潦倒時,仍未出賣的傳家之寶,或是認定那只是他隨意買來演戲的道具,但不重要了,姑且當它是宇文家的寶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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