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長女愁嫁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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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贊她遇事不慌亂、篤定沉穩,是個女中豪傑,可那是因為不管什麼時候背後都有爹爹可以為她撐天啊,她之所以篤定,是因為明白,就算做錯了有爹爹讓她依靠,她之所以沉穩,是因為確定,在最危急時爹爹會拉她一把,她的自信來自爹爹,來自童府的頂樑柱…… 她無法想像爹爹垮下,無法想像有一天爹爹會離開她。 「小姐……」紫裳看著主子,心也慌了。 童心歎氣,頹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她,輕聲道:「紫裳,我怕了。」 啪答一聲,淚水翻湧,平日裡喊打喊殺、撂狠話的紫裳也怕。她摟摟主子,硬聲說道:「小姐不怕,咱們家老爺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回定會平安無事等小姐回家。」 是嗎?是!慌亂無益于事,童心咬緊牙關、攥起拳頭,她用力閉住眼睛深吸氣,再張開雙眼時,已忍住滿腹焦灼,她說:「我們走!」 提早回府,黎育岷急著要告訴童心好消息。 派出去的人終於探到紫衣的下落,她家裡說,紫衣還待在京城裡,只不過換個地方做事。只要她人在京城,事情就好辦,他認識的人很多,早晚能夠把紫衣找回來,以後吃飯對童心再不會是痛苦事。 跨進康園,他發現童心不在屋裡。 平時這時候童心都在廳裡讀書寫字,再不就和幾個丫頭做做女紅,她很少出門的,就算想回娘家,也會提前告訴自己一聲。奇怪,去了哪裡? 走近桌邊,上面有一疊寫著字的白玉紙,他拿起來細讀,越看兩道眉毛蹙得越緊,她……這是想做什麼? 聽見內室裡傳來窸窣聲,童心在裡面? 黎育岷放下紙張,撩起布簾往裡頭走,進了屋才看清楚那人不是童心,是紫袖。 「你在這裡做什麼?」 紫袖猛地回頭,黎育岷發現她眼睛鼻子紅紅的,她抽噎道:「回四爺,童家老爺和小少爺出事了,四奶奶要回去一趟,命奴婢進來整理行李。」 「四奶奶呢?已經回童府了嗎?」 「四奶奶到前頭稟告夫人。」 「知道了,你也將我的衣服整理出來,我陪四奶奶回去。」 「是,四爺。」她用手背抹去直刷刷往下奔流的淚水,四爺肯陪主子回去,就再好不過了,童府現在肯定亂成一團。 馬車裡,黎育岷圈抱著童心,她抖得厲害,雙眼失焦,分明是恐懼茫然,她非要咬牙強忍,假裝自己能夠應付。 他低聲安慰,「不要擔心,有我在。」他已經派人尋御醫到童府,也找幾個可靠的人先一步過去,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童府亂起來。 他腦子飛快轉動,分析所有可能,是生意上與人結仇?不可能,若是如此怎會連小孩都下手?何況大通票號有五成股份在皇帝手中,岳父的官位、童心的封號已經頒佈,應該沒有人這麼不長眼。 「我沒有擔心,我是在想……江嬤嬤是個穩妥人,她不會傳錯話。」 換言之,情況絕對很糟,然,糟到什麼程度?她必須靜下心來好好思考。 她嘴裡說不擔心,可慘白的臉色昭示了恐懼,他不喜歡她偽裝堅強,他希望她多依賴自己幾分。 但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黎育岷握住她冰涼的手,企圖給予溫暖。「別嚇自己,也許情況沒有想像的那麼糟。」 童心沒將他的話聽進去,持續做著自以為是的「分析」,她試圖用分析讓自己的腦袋冷靜,試圖掌控情形,試圖……欺騙自己,她並不害怕。是啊,她是遇山炸山、遇海填海的人物,怎麼會一點突如其來的小事就嚇得六神無主。 「如果江嬤嬤沒帶錯話,兇手肯定恨極爹爹,非置爹爹于死地,可弟弟那麼小,沒道理對他動手,是生意上與人結仇?不可能,爹爹做事留三分,不把人給逼到絕境,這是父親最成功的地方,因此即便是得罪過的對手,日後若有機會合作,他們會第一個考慮童家。難道是樹大招風?更不可能,過去沒發生過的事,怎會在童家有朝廷做靠山後發生?再想一想其他可能……別慌……一定可以想出些許端倪……」 她一句句假設、再一句句推翻,她努力讓頭腦清晰運轉,不允許自己在恐懼裡慌亂。 黎育岷忍不住搖頭,他寧可她哭一哭、鬧一鬧,像正常女人那樣,別強迫自己冷靜,別壓抑自己的心。可……這就是她,與眾不同的童心。 說到底,他並未真正瞭解過她,他只知道她剛毅、不服輸,她在商場上有常勝將軍封號。 但那並不是讚美而是詆毀,不是讚美她無往不利,而是詆毀她不像個女人,批判她不計手段與男人相爭拚搏,他承認,這份名聲曾經讓他對這樁婚事猶豫再三。 所以婚後他滿腦子想的是如何改造她,企圖將她變成心目中的高貴婦人,而她也盡力配合、努力表現,今天,他終於看見她的那一面。 「除生意之外,岳父可有其他事與人結仇?」 「結仇……」驀地,一道靈光閃過,童心臉色一滯。不會的,一死一絞,水過無痕,那件事已經處理得乾乾淨淨。 「你想起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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