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在家從妻 | 上頁 下頁


  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辱啊!不甘心,他看看在地上打滾的男人,再回望葉雪,突然間誰也想不到,小白臉一秒變格格……呃,不對,是一秒變潑婦,他揚聲大喊,「來人呐,大家快來評評理,哪裡來的蕩婦!」

  他扯起破鑼似的沙啞嗓音,不斷嚷嚷,不多久真被他引來十幾個好事的百姓,其中除了兩名男性老者之外,以四、五十歲的婦人居多。

  「各位大叔大嬸評評理呐,這位姑娘半路把我攔下來,強迫我娶她為妾,天底下哪有這種事?我又不認識她,可她居然威脅我,要是我不答允,就要告上官府,說我非禮,這、這可不是天大地大的冤枉嗎?」小白臉哭天喊地,好似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

  葉雪冷笑望著他,信口雌黃之事,可不是只有他會做,於是她也跟著道:「這位好男風的公子,你是不是縱欲過度,把腦力給耗光了,要不怎會說出如此離譜之言?明明是那位公子要拉著你到牆邊行苟且猥褻之事,我路過看見,公子二人惱羞成怒,企圖殺人滅口,卻沒想到夜夜貪歡、身子掏空得厲害,三兩下竟教我這弱女子給打趴了,殺人不成反遭羞……」她故意頓了一下,還歎了口氣,眉尾卻忍不住揚起一絲傲氣。「身上沒銀子嗎?何不捺下性子,找間屋子辦事?這裡往來行人雖然不多,萬一被路過幼童看見,多傷風敗俗。」

  小白臉的臉色一陣青紅白交錯,氣恨到直跳腳,卻噎得講不出半句話。

  這時一名老者上前,似是有話要說。

  終於有人肯出頭了?不錯嘛,還以為古代人膽子小,奉行自掃門前雪定論,可以竊竊私語、指東指西,卻不敢跳出來主持公義,葉雪微微一笑,自動自發往後退半步。

  老人家留著一撮山羊胡,板起一張老學究的臉孔,嘴巴張開之際,深刻的兩道法令紋微微跳動,他語重心長的道:「兩位公子行止雖有不端,但姑娘說話更該謹慎,方才那些言語豈是能從女子嘴裡講出來的?什麼叫縱欲過度?什麼叫做行苟且猥褻之事?難道姑娘沒讀過《婦德》、《女誡》,不知德容言功?就算姑娘不識字,難道父母尊長沒教過姑娘女人該有的品性?有些話,好人家的女子甭說說不出口,便是想也不該想。」

  什麼!有沒有說錯?他不指責施害者,反倒批評起她這個受害者?這叫柿子專挑軟的捏,還是不管男人女人都只能欺負女人?

  葉雪大為光火,不能說縱欲過度、苟且猥褻,那要怎麼講?紅被翻大浪,粗漢提刀襲擊小粉菊?

  她狠狠的倒抽口氣,咬著牙,語帶譏諷的道:「終究是小女子被人栽贓陷害,我既不想成為妾室,也不想莫名其妙挨打,如今連自清都是錯,還請老太爺教導該怎麼做才是應當。」

  老學究又不傻,怎聽不出她的諷刺,兩道白眉瞬間豎起,怒指著她道:「首先,好教養的女子就不該輕易出門,即便出門,也得戴上帷帽,不教男人看見容顏,像姑娘這般,豈不是在告訴滿街的男子,姑娘性格輕浮,可以任人挑逗侵犯?姑娘既不自重,豈能要求旁人尊重?如此這般,就算受了點委屈也理所當然。」

  哈、哈、哈!這是什麼鬼朝代啊,攔人的、猥褻的、說謊的、挑釁的沒錯,錯的竟是她的臉被人看見?她還真不知道古代女子的臉是醃泡菜,得封在陶罐裡,不能見天日,她要不要去翻翻歷史書,看看回教是不是出自中國古代?

  老人的幾句話圍觀百姓覺得有道理,望向葉雪的目光紛紛換了色彩,好像她在轉眼間變成人人可以觀賞褻玩的青樓名妓。

  她沒錯,卻成了眾人眼中的罪人,這種說不出口的憋屈感,從小到大葉雪都沒嘗過,可如今,她終於理解千夫所指是什麼感覺。

  見老人家替自己說話,小白臉滿臉得意,得意的揚起眉毛,說道:「就是這道理,況且爺沒有冒犯她,是她想跳上爺的床、想當爺的女人……」

  憋著一肚子火氣的葉雪推開老人,怒指小白臉。「敢不敢對天睹咒?假使我有一絲想當公子侍妾的念頭,便教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倘若我沒講過這種話,而是公子品行不端、存心誣賴,便教公子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斷子絕孫、死無全屍、挫骨揚灰。」

  這話說得太狠也太真,小白臉想到自己會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斷子絕孫、死無全屍、挫骨揚灰,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居然揚起手,往她臉上打了一巴掌,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難掩錯愕,更不敢相信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當眾施暴,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會有打抱不平的路人跳出來報警抓人,但是她環視眾多旁觀者,沒有人替她講話、沒有人打抱不平,更狠的是,在他們的議論聲中,她聽見咎由自取四個字。

  天啊!這是什麼破爛世界?為什麼沒有道德是非和正義公理?!

  老人橫眉豎目,又指著她道:「姑娘可要留點口德,無端口出惡言,報應早晚會落在自己身上,姑娘難道沒聽過拔舌地獄?」

  葉雪真想往他那張老臉搧過去,果然,老而不死是為賊,白白活那麼多年,竟連是非曲直、青紅皂白都分不清。

  這時,一群中年婦人竟也認同老賊的話,一個接一個跳出來發表意見——

  「可不是嗎?講話這麼狠毒,誰敢結親家?」

  「不知道是哪家的父母,會養出這種女兒。」

  「沒家教呐,祖上蒙羞。」

  「牙尖嘴利,這麼惡毒的話也說得出口,也不怕折壽?」

  一句句指責、一句句刻薄,人多膽壯,有人打先鋒,就有人敢跟著沖。

  葉雪明知道不該硬碰硬,卻還是忍不住,揚聲道:「我不怕折壽,因為我沒有說謊,那些睜眼說瞎話、違背道德良知的人才需要害怕!舉頭三尺有神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不是不到、只是時候未到!做壞事的人,早晚會在輪回中前進地獄,享受拔舌樂趣!」她的話語狠、聲音狠,表情更狠,她上前兩大步,嚇得包圍她的人下意識後退,又道:「我敢賭咒,自己沒做錯,試問公子敢不敢發誓,自己沒說謊?」

  小白臉完全不敢看向她,把頭偏向一側,目光閃躲。

  她不願輕易放過他,口氣陰森的再道:「公子不敢嗎?是怕下地獄,怕因果報應,怕所行所為被記錄在天書裡,下半輩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葉雪上前一步、小白臉就退後一步,終於,他再也扛不了這份低氣壓,不管地上大漢的生死,轉身逃跑。

  跑了主犯,葉雪猛然轉身,面對不講正義、不管公道,只知男尊女卑、壓抑女人的從犯,她面色凜然,寒聲道:「這世道,規矩是男人定的,為了男人的利益,便壓抑女人的權利,男人眠花宿柳叫做風流,女人多看男人一眼卻是淫蕩下流;男人做錯,女人不但要想盡辦法粉飾太平,還要指責其他女人,都是女人為禍,才引得男人犯錯。男人寵男人,理所當然,最最可恨的是女人還要出頭當幫手,這世間,女子的悲劇,就是你們這些女人親手造就!」

  明知道說這些沒有半點意義,明知道講完只會令自己被指責得更凶,但她不管不顧,就是要把道理述說分明,即使心裡清楚,這樣的舉動並不明智。

  她的視線掃向每個人,像兩道冷光,凍得每個人心中一陣陣寒冷,噤若寒蟬,她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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