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在懷睡不暖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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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想、我早晚會得到愛滋病……我不喜歡女人。」說完,眼裡的紅絲擴大,他垂下頭,再不肯說話。 為了推翻爸爸的挾制,他甚至願意親口承認自己是同性戀。 他是醫生,不對任何疾病抱持偏見,重點是,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別偏好,只要能讓爸爸退讓妥協,就是最好的計謀。他的邏輯異于常人?對,他舉雙手承認! 瑀希明白自己這號表情,會引發爸爸無數遐想,爸爸是醫生,能夠想像的空間只會更大。 拿著牛奶的手微微抖著,鄭鴻霆啞聲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高中。我討厭女人身上的氣味、討厭她們講話的方式、討厭她們的撒嬌,她們所有會讓男人喜歡的動作,都讓我無法忍受,但那時我還不知道原因,只是認為自己受不了女人的愚蠢,直到……」 「直到什麼?」 「大學二年級時,有個學妹想勾引我,她親我、抱我,然後……」他頓了頓,拿起剩餘的牛奶,一口氣喝光。 「然後怎樣?」鄭鴻霆心急。 「我逃跑了,我在男生宿舍後面大吐特吐,後來我慢慢瞭解自己,我喜歡男人勝過女人,我無法忍受和女人親密,無法和她們有過度的肢體接觸,比起女人、男人更能教我興奮。 「但我自然清楚這樣的感情會有什麼後遺症,世人的偏見可能讓我無法從醫,所以我極力忍耐、極力控制,我把所有的精神全放在學業、工作上,有欲求的時候,我就跑到球場上消耗體力。」這番話說得夠明白了,瑀希望向震驚不已的爸爸,看著他臉上的精彩表情,垂下眼睫,假作傷心。 許久,鄭鴻霆回過神,反駁。「你交過女朋友的,那個Rose,你沒有和她……嗎?」 「有,我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我懷疑過自己是不是雙性戀,於是我在別的女人身上測試,卻沒辦法,我查遍醫學期刊,都找不到這方面的記載,我很惶恐、不知道怎麼辦?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喜歡Rose,我和她只是肉體上各取所需,爸爸希望我和她分手,我沒有太大的掙扎,只是她離開的那一個多月……我渴望回到醫院,渴望和盧醫生、呂醫生共事,我不斷想像和他們在一起的畫面,這些想像讓我幾乎發狂,於是我明白,我非常需要Rose。」 沒說出口的潛臺詞是——你兒子是個成熟男人,生理構造讓他必須發洩,雖然他強迫自己不找男人,但火山會爆發、洪水會爆漲,是男人都渴望宣洩管道。 因為你的期待,Rose拜拜了,眼下的他需要找到男伴一起玩遊戲,即使必須冒著得到AIDS的危險。 鄭鴻霆急了,心頭一陣慌亂,難得地,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辦?他的兒子是個Gay,他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誰還肯給他醫病?不但他這輩子毀了,就是醫院的名譽也會嚴重受損。 可那不是瑀希自願的啊,從高中到現在,為家庭、為父母親,他一忍再忍、已經忍過十幾年,他想盡辦法不去沾惹其他的男人,想盡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自己是男人,知道這種事有多不容易,兒子這樣孝順、這樣為家庭著想,試問,哪家的孩子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心一路一路往下沉、沉入無底深淵,鄭鴻霆是個理性的男人,沒像其他兒子出櫃的父母親那樣失去理智、又哭又鬧,偏激地逼孩子看醫生、走遍大江南北找各路神明來幫助,吞藥、喝符水……逼著兒子把性向矯正回來。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這種事是無法矯正或醫治的。 「鈺湘真的不行嗎?」 現在他們討論的重點已經不是「張家是很好的聯姻對象」而是「哪個正常的女人可以讓你不再渴望男人』。 「我知道爸爸中意她,我努力試好幾次,但她每次靠我太近,我胸口就會出現悶漲、疼痛的現象,她勾住我的手臂,我就忍不住全身起疙瘩,為了禮貌、為了爸爸的面子,每次我都強忍下來,但那次,她想把頭靠在我肩膀……爸,對不起、我無法……如果有一點點的可能,我真的希望能夠符合你的期望……」 這話說得動人心弦,為了崇拜且尊敬的爸爸,他明知道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道自己受不了女人,卻還是一試再試,連噁心胸痛都為爸爸的面子強忍下來,這天底下還能有比他更好的兒子嗎? 鄭鴻霆憐愛地望向瑀希,不公平啊,這麼乖巧溫順的兒子為什麼要吃這種苦?眼底,感動閃耀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邀鈺湘到非洲?」 「我想那裡環境不太好,也許沒有那些保養品、香水,也許在惡劣的環境下生活,她身上不會有那些讓人作嚼的味道。」 鄭鴻霆苦笑,瑀希天分高、聰明無比,唯獨對女人這方面不行。 那裡的環境再惡劣,以張家的家境,寄幾箱香水化妝品過去哪會辦不到?那裡的太陽大,說不定她會塗得更厚。 而且兒子的問題只是「味道」那麼簡單?他不認為。 鈺湘上班的時候不化妝、不噴香水,他見過她素顏的模樣比上妝的機率高。何況,那個Rose不是名模嗎?他不信她不化妝。 因此問題不是出在味道,而是男女情人之間會互相吸引的費洛蒙,那種由體內散發出來的無形物質。 「你別想這個了,鈺湘是張叔叔的獨生女,他絕不可能讓女兒去那裡受苦。瑀希,你覺得Rose能回心轉意嗎?」 他反對藝人媳婦,可是比起男人媳婦,藝人不算什麼,於是他打起「回鍋」主意。 「我傷她太甚,她已經到大陸發展,網路上傳言她有了更好的交往對象,是身價百億的富二代。」 身價百億?瑀希不過是個醫生,哪有這等身價,就算把醫院賣了他也比不過人家,怎麼辦?「沒有別的女人了嗎?!」 鄭鴻霆的標準在最短的時間內一降再降,從醫生到藝人再到「只要是女人皆可」,速度之快,雲霄飛車都追不上。 應和爸爸的話,瑀希低下頭,想得認真而仔細,表情和他小時候一樣,就是個一百分的孝順兒子。 老半天後,他抬起頭,緩慢回答,「那天,賀肇帶著一個女孩子,要求我幫他們做親緣監定。那女孩子慌慌張張的、不知道在擔心什麼,她不小心被椅子絆倒,情況緊急,我扶她一把。那次,我沒有噁心難受,也沒有全身起雞皮疙瘩,她身上沒有讓我害怕的味道。但是……爸,我不太確定。」 他表現得兩人很「不熟」,不熟到對瀟瀟只能用「那個女孩子」來形容。 「你說賀肇?那個紅透臺灣香港和大陸的歌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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