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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進屋後目標明確,直接奔進她屋裡,梁上有七尺白綾、地上一把歪倒的圓凳。

  「現場佈置得不錯。」這會兒梁瑀晟有心情了,開始觀察起命案現場。

  「白綾質地輕薄,又裁得太細,怕是稍胖一點的姑娘掛上去就會斷掉。」梁璟朱批評。

  「曦曦不胖。」

  「她脖子上畫的紫色瘀痕太粗,明顯和白綾尺寸不合。」但他必須承認,那道傷畫得可逼真了,她的畫最大特色就是逼真。

  「等等,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味兒?」梁瑀昊抬起脖子,東嗅嗅、西聞聞。

  「什麼味?」

  「冷梅香。」這個時節寒梅未綻,空氣中不會飄散這種味道。

  「聞到了,應該是曦曦用的膏霜。」梁璟朱回答。他抱起曦曦時也聞到。

  「對吧,真的有。」梁瑀昊樂了,走到櫃前打開抽屜挑挑選選,挑出一個青花瓷瓶,打開聞兩下,再將瓶子往前一遞。「就是這個味道,我知道曦曦是怎麼詐死的了。」

  是啊,她是怎麼弄的?

  梁璟朱自認敏銳,他抱過曦曦的「屍身」,怎能輕易被矇騙,是因為太傷心了嗎?傷心得腦袋灌漿?

  「怎麼弄的?」靖王問。

  「龜息丸,我最新研製的藥,吃下去後的十個時辰內,呼吸心跳會漸慢、慢到令人無法察覺,身體也會變得僵硬冰冷,整個人陷入昏睡,對外界無法感應,看起來就像個死人。」

  「你好端端的做這種藥幹什麼,能治病嗎?」靖王巴上樑瑀昊後腦,燒銀子做這藥,旁的功效不知道,拿來把父母親嚇得半死倒是很好用。

  「可以用在戰場上,幫大出血的傷患截肢。」梁瑀昊一臉無辜。

  梁璟朱道:「這樣也好,大皇兄的嘴巴不牢靠,誰曉得他一轉身會不會把曦曦的預知能力到處亂傳,讓他誤以為曦曦死去,可以省不少事。」

  「難道曦曦就一輩子不回京了嗎?」

  梁瑀晟和梁璟朱對視後,梁璟朱開口,「不會一輩子,只要局勢穩定,我立刻把人帶回來。」

  靖王問:「你知道曦曦在哪裡?」

  「李伯性情憨直,全家上下都沒有心機,趁曦曦尚未清醒無法指揮他們,要把人找到應該不難,等確定她在哪裡落腳,我便到那裡陪她。到時我帶老七一起離京,遠離奪嫡是非。」

  「為什麼要帶七皇子?」

  梁瑀晟深吸一口氣,說道:「曦曦夢見下一任皇帝是七皇子。」

  「怎麼可能,七皇子的生母是個宮女,他的身分……」話說到一半,靖王看到梁瑀晟、梁璟朱的表情,問:「你們是認真的?」

  「截至目前為止,曦曦的預言哪次有誤?」梁瑀晟道。

  「既然如此……好吧,大皇子、二皇子之間的爭鬥嚴重,未來只會越來越亂,你帶他離京避禍也是好的。」靖王道。

  梁璟朱接道:「遠離奪嫡之爭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別的原因?」

  「在老七被老五、老六欺負的時候,曦曦挺身護他,兩人之間結下幾分情誼,我帶他過去,可以讓兩人培養感情,日後這層關係對曦曦定會有所助益。」

  他竟為曦曦想得這麼深遠?梁瑀晟感動更感激,有事事為曦曦考量的璟朱在旁,他終於能夠放下心。

  欣慰一笑,他道:「曦曦和七皇子由你護著,京城這邊有我們照管,隨時聯絡、防漸杜微。至於七皇子的教育……」

  靖王接話,「我來說服皇上派蘇湛隨行,蘇湛是飽學之士,學富五車又通庶務,不是刻板之人。」

  「蘇大人確實是個好人選。」梁璟朱點頭後慎重道:「曦曦還活這件事,誰都別透露。」

  「這可不行,王妃那裡我是一定要說的。」靖王道。他不介意旁人說自己怕老婆,于他而言,有個老婆可以讓他敬、讓他怕,多幸福。

  聞聲,梁瑀昊等三人笑了。

  梁璟朱走到妝台旁,那裡躺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他的名字。他抽出信紙,另外三個男人同時把頭湊過來,梁璟朱直覺想把信給塞回去,沒想靖王冷冷丟出一聲命令——

  「打開。」

  哪有這樣的,那是他的信……但是,視線轉向瑀晟,他堅定點頭,視線轉向瑀昊,他點頭如搗蒜,再看一眼王叔……好可怕,像個閻王。

  百般無奈,他在眾目睽睽下打開自己的隱私。

  那是封訣別信,她感激梁璟朱為她做的每件事情,雖然從來沒有正面提過、正式謝過,但她很清楚,小說是他透過哥哥的手送給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是他給的,她被欺負之後都是他暗暗地替她找回場子……

  信中寫下每一件他曾為她做的事,她啊,就是一整個心知肚明。信末,她除了感激還是感激,說書冊畫稿的分成送給他了,就當是他為她做那麼多事的報償。

  信看完,幾人沉默不語。

  許久,梁瑀昊歎道:「你不能把曦曦的錢昧下,一文錢都要算得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我知道。」梁璟朱無奈,他從來沒想過要昧下。

  靖王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對我女兒這麼好,如果你做這些是存了心意,本王允了。本王沒有別的條件,只有一個,這輩子你的枕邊只能有我女兒一個人。」

  這下子,無奈笑容瞬間燦爛,他慶倖隱私被公佈,梁璟朱揚起眉眼,大聲回答,「是,岳父大人。」

  ***

  海風不斷吹拂,葉曦鬆開發帶,任由風將頭髮台到半空中。她赤著雙足,走在無人海灘上,長長的海岸線上、金黃色的沙子留下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印。

  她喜歡看海。

  深吸一口帶著鹹味的海風,仰起頭,心情無比的自在、無比的自由,彷佛又回到二十一世紀,那個和哥哥在海岸邊追逐嘻鬧的午後。

  她的家住在海邊,腳踏車一踩就能到海邊挖貝殼,小時候她試過把貝殼帶回家養,但貝殼在很短的時間裡死亡。

  她很傷心,哥哥便抱著她、坐在搖椅上,慢慢地哄著。

  哥哥說:「風有風的家、雨有雨的家,而貝殼的家在沙灘上,妹妹離開家會思念,貝殼也會。」

  「它們是傷心過度,死了嗎?」

  「對啊,以後別再讓它們傷心了。」

  從那之後,她再也不挖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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