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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你喜歡她對嗎?”

  對,但她喜歡的不是他。“要不是知道我是淘墨齋的東家,那個現實丫頭連正眼都不會看我一眼。”

  兩情相悅才能天長地久,他不想像父皇那樣,身邊女子無數,卻得不到一顆真心。

  “她還小,不懂得男女情事。”梁瑀晟道。

  才怪!那丫頭不小了,男女情事她懂得很,不懂的是他梁瑀晟。

  梁璟朱還沒應話,梁瑀昊就像一陣風似的台進來。

  方才對梁瑀晟說的話,梁璟朱又對梁瑀昊說過一次,只不過隱瞞了梁瑀晨的事。

  睡得骨頭酸爆了,葉曦伸伸懶腰,在床上滾兩圈之後,張開眼……

  她不想哭的,她更喜歡勇敢、堅強這樣的人設,但是在看見梁瑀晟時,眼睛迅速浮起紅絲,嘟起嘴,輕喚一聲,“哥……”

  下一刻,眼淚狂飆。

  委屈大了?梁瑀晟想。

  從小到大,她很少掉金豆子,再難受也只會拍拍臉頰,憋出一張笑臉,說服大家也說服自己,說:“心大了,哪看得見芝麻小事。”

  她說:“委屈全是自己招的,不想就委屈不了。”

  一個不懂、不會也不願意委屈的女孩,竟然紅了眼眶,那得是多難受?

  梁瑀晟坐到床邊,她爬呀爬,爬到他腿上坐下,拉住他的手、圈起自己的腰,把眼淚往他衣服上擦。

  好幾次,梁瑀晟想告誡她——你是大姑娘,不能老賴在哥哥身上。但一次兩次沒說,時間久便也捨不得說了。

  娘講得對,姑娘家一生能夠快活幾年,成親後苦活累活都得往身上攬,那時再多委屈也只能往肚裡吞。

  既然沒幾年,就多寵寵吧。他是這麼想的,瑀昊也是這麼想的,至於璟朱,他嘴巴反對到底,但做的事哪件不是朝著這個方向進行?

  “如果你想,便是命人掘地三尺,我也會把葉家人挖出來給你出氣。”

  “不要,就當那些銀子買斷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

  聽著,梁瑀晟想笑,終究還是心太軟。就像她編的一堆律法條文,分明是砍頭就能完結的事兒,她偏要拘役、易科罰金,還說什麼可教化。

  “可不出氣,你心難平。”

  “沒有心難平,我只是害怕。”那種無可奈何、無能為力,那種拼了命想要掙脫命運卻無濟於事的恐懼,牢牢地巴在腦袋裡。

  “害怕什麼?”

  “害怕變成吳進財的妻子,差一點點我就同他拜堂了。”

  “拜完天地就算成事?想得美。”

  “就算不是吳進財,那王進財、張進財呢?一場不幸的婚姻,終止的是夢想、是對生活的渴盼,還是女子一生的冀望?婚姻考慮的往往是條件家世,女子心意從不是考慮要件,倘若最終我嫁的不是『心悅的』、而是『必須的”,倘若婚姻於我只是一個不得不順從的過程,怎麼辦?我要在生活面前屈膝?對命運認分?從此在柴米油鹽醬醋茶和公婆丈夫的挑剔中,猥瑣地走完下半輩子?”

  “有哥在,絕不會讓你落入那種境地。”

  她搖頭,悶聲道:“誰是為了落入不堪才走入婚姻?只是現實總讓人醍醐灌頂,成親前媒妁之言多美麗,成親後現實生活、曝露卑劣的人性。”

  “哥會尋個好男人,把你捧在掌心,就像哥這樣。”

  “像哥這樣嗎?”她對上他的眼睛,再問一句,“像哥這樣嗎?”

  灼熱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睇。她知道哥疼愛她,明白哥把自己看得極其重要,願意縱容她所有的任性傲慢。

  過去身分擺在那裡,他們只能是兄妹,如今……

  像哥這樣?她能不能把這句話當成暗示?當成不自禁的情感流露?

  她可不可以相信,自己的所有努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達到目的?她可不可以就此認定——葉曦已經走入梁瑀晟的心?

  情緒激動著、雀躍著、狂歡著,她的兩世愛戀終要塵埃落定。

  “對,像哥這樣。”梁瑀晟回答,口氣不容置疑。

  她笑了,咽下口水,迎上他的視線,憑藉一股勇氣、兩分衝動,她張口問:“那麼能不能、可不可以……就是哥。”

  她的衝動把梁瑀晟沖傻了,他從沒想過,自己疼過一輩子,當妹妹、當女兒般寵著的曦曦竟然會說出這句話。

  當然不可以,他是哥哥啊。他總想著某天大紅花轎上門,他背著她、一步步向前走,走一步說一句——“要是過得不順心就回家,有哥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這臺詞想過無數遍,他知道將疼了多年的妹妹交給別人,自己會擔心、會憂愁,即便如此也從沒想過把她留在家裡,他只會給她更多的祝福支持和倚靠。

  結為夫妻?怎能有這種想法,那是亂倫!

  梁瑀晟不說話,唯目光沉鬱、表情凝重,被她嚇到了嗎?

  對於表白這件事,她模擬、沙盤推演,成天琢磨著,盼望終有一日身分揭穿,不再是兄妹,而他對她一如既往的寵愛,到時兄妹之情理所當然變身為夫妻之愛。

  可是他那麼震驚,她要怎麼把話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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