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一字千金 | 上頁 下頁


  他命人結識一群書生,說服他們寫故事賺取稿費,劉掌櫃知道他想賣這種書籍,曾經苦口婆心勸道:“這生意做不長久,沒人會浪費銀子在無用途的書冊上。”

  事實證明劉掌櫃錯了,世人雖接受規矩捆縛,但心底仍保持著一小塊反骨,因此他的書越賣越好,生意越做越起色。

  短短一年,淘墨齋不動聲色地成為全京城營利最多的書鋪,並且悄悄地在各州開設三家分鋪,這已經夠讓他暗自得意的了,沒想到四個多月前,小妹梁瑀曦竟帶著《玉玦盟》走進淘墨齋。

  那本書令他驚豔,打開第一頁他就歇不了手,從頭一路看到尾,看完又接連讀過兩三遍。他曉得那丫頭腦袋不平凡,卻沒料到她能寫出如此膾炙人口的故事。

  他用兩倍價錢買下這份手稿,付梓上架後,不算其他地方,光是京城一個月之內便賣掉七百多本。一時間洛陽紙貴,印過一批又一批,一本都賣到五兩銀子了還有人在排隊。

  時隔兩個月,她再度送來《尋屍記》,他大方慷慨,一口氣給出五百兩稿費。

  倒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自己有肉吃多少得給妹妹送碗湯,而是擔心小丫頭寫書只是一時興起,開了頭之後懶得再繼續,這才用令人驚豔的價錢買下令人驚豔的手稿,希望這份驚豔能多釣出她幾本稿子。

  靖王府的姑娘自然不缺錢花,但梁瑀昊缺呀,前幾年他拜薛神醫為師,到處尋藥材製藥,珍稀藥材昂貴,王叔本就不支持兒子學醫,他更盼望梁瑀昊“回頭是岸”走入仕途,哪裡肯給金援?

  但梁瑀曦全力支持二哥,她說:“人寧可為夢想灼傷了自己,也不要一輩子平庸地喘息。”

  為此,她的月銀幾乎全貢獻給梁瑀昊了。

  梁璟朱很清楚《玉玦盟》的二十兩銀子換到一株年分不高的野山參,而《尋屍記》換的可就多了,那陣子每每見著瑀昊,他都樂呵呵地笑個不停,像個傻子似的。

  為了瑀昊,瑀曦丫頭擼禿筆頭,也心甘情願被他的“令人驚豔”綁架。

  捧著熱呼呼的稿子,梁璟朱堆滿笑意,這丫頭的腦袋……無價呀,她居然能想到與他談分成?

  “東家,書稿……”劉掌櫃向他伸手。

  梁璟朱截下他的話。“我先帶回去,過兩天再給你。”

  他得找瑀晟研究研究這書裡的“組織賣淫罪”,要是真能借此搞出點事兒,大皇兄那個生財寶樓可就沒戲唱了,他不是愛斷人財路嗎?也讓他嘗嘗這滋味。

  東家的回答讓劉掌櫃些許失落,他想要書冊儘快付梓,儘快把它變成現銀,想到門庭若市的場面,想到年底分紅……明年,他能換間大宅院了吧?

  梁璟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熱血,竟然縱馬一口氣奔到大理寺,而梁瑀晟恰恰從裡頭出來,他二話不說拎了人就跑。

  “跑這麼急做什麼?”梁瑀晟好笑地看著好潔的族弟沾上一身風塵。

  梁璟朱是四皇子,在他前頭有三個皇兄,大家年紀差不多,小時候靖王府三兄妹經常進宮,梁瑀晟、梁瑀昊兩兄弟同哪個皇子都不親,獨獨親近梁璟朱,人與人之間大概真有緣分這回事兒。

  後來靖王府請回趙先生教導,沒想梁璟朱也跟上,皇帝看著幾個小孩相處的鬧騰模樣,就任由梁璟朱去了。

  “想找你研究一下組織賣淫罪。”

  “誰給你的想法?”

  當今朝廷雖明令官員不得嫖妓,卻沒禁止青樓設立,因此官員們下朝換身衣服,照常到青樓鬆散鬆散,這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兒,若無大事發生,人人都睜一眼、閉一眼混過去,倘若有事,自會有一票倒楣鬼被掃到,之後安靜幾個月大半年的,接著想玩的還是繼續玩,男人嘛,哪個不貪鮮?

  “多年來光罰嫖客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那些老鴇們可精了,姑娘越挑越美、才藝越學越精,她們把女子包裝得美不勝收,哪個男人不動心?害得多少良家婦女被搶被拐,多少罪臣家眷,上頭罪還沒判定呢,老鴇已經到監獄裡挑姑娘。

  “上次平安侯的家眷不就如此,十幾個少女連袂在獄中掛脖子,後來冤情平反,返回家中時,家裡的年輕女子全沒了,多慘啊!若是這條律法成立,能拯救多少姑娘家。”

  梁瑀晟道:“套句曦曦的話,想像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青樓這種東西存在千百年,很難被消滅。”

  “我沒要消滅它們,我只是要它們從良。”

  “從良?”從良的青樓還叫青樓?

  “沒錯,到我府裡去吧,咱們好好聊聊。”

  “我和瑀昊約好要上珍饌軒用飯。”

  梁瑀昊太窮,知道今兒個當哥哥的發月銀,老早就約好一起上酒樓。

  “到珍饌軒聊也行。”他痞笑著,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斷大皇兄財路,如果能夠順手接收的話……更好。

  對!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誰同他結仇,就甭想全身而退。

  望向梁璟朱,梁瑀昊抿唇失笑,璟朱比自己更聰明、更能幹,也更適合進大理寺,只不過身分太敏感,但凡有些許出色表現,就會麻煩上身。

  因此他從不參與朝政,打死不在皇上跟前露臉,父親常歎,可惜這孩子了。

  大皇子剛愎自用且風流成性,二皇子斯文儒雅、仁名在外,三皇子平庸、性格懦弱,當今皇后膝下唯有一女,大皇子與三皇子皆是淩貴妃所出,二皇子的生母只是個嬪,相比前三個,梁璟朱的條件簡直不能再好了。

  梁璟朱的母親是性格和順婉柔的德妃,外祖父是鎮國將軍,幾個表兄弟年紀輕輕都上了戰場,如今都是各駐一地的大將軍。

  而他早慧,十二歲化名梁玉景參加科考,從秀才一路過關斬將,皇上在殿試中看見自家兒子時,驚得連話都不能講,只事後頻頻指著梁璟朱罵道:“不合規矩、不像話。”

  但眼底眉心的驕傲,有心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有人說梁璟朱傻,母妃位高、外祖家在朝堂上勢力堅強,若能好好利用,東宮位置非他莫屬。每次聽到這話,他都嗤之以鼻,道:“爾之蜜糖、吾之砒礵,蒼鷹豈能在籠裡終老?”

  把皇宮當成鳥籠,也只有他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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