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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阿聿連這個也沒跟你說?厚,我就說他很善良,人家對不起他的事,他絕口不說。」陳佑佃壓低聲音透露,「就是那個江X琳啦。」

  「唱『風舞』的那個?」向秧秧倒抽口氣。那個很紅耶!

  「對啦、對啦,就是她。以前她跟我們家阿聿感情很好,阿聿還常帶她來看外公,那個時候都講到結婚了,我就說女人不能寵嘛,要給她乖乖留在家裡相夫教子比較好,阿聿就說,當歌星是她的夢想,他要幫助她完成願望。

  結果咧,才當歌星沒幾天,就和有錢人發生緋聞啦,一次、兩次、三次,我們家阿聿每天都在等她回頭,沒想到,緋聞越多她越紅,弄到最後,居然跟我們家阿聿分手。

  這個女人啊,不可取啦,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幫她,她才有今天的,結果害我們家阿聿從小孤僻變成大孤僻,越來越不愛說話、不愛笑,我們家阿聿本來不是這樣的,向小姐,如果你對他好一點,就會發現……」

  陳佑佃還在大力推銷他們家阿聿時,白聿鑫已經從農會裡走出來。

  於是表姐夫噤聲,舉手對他說:「阿聿啊,我在和你們家向小姐說話,哦,你們家向小姐又可愛、又聰明、又美麗,世界上找不到這樣的好女人了啦……」

  向秧秧是知道自己又可愛、又聰明、又美麗啦,但問題是,她什麼時候變成「他們家的」?

  向秧秧住下來了,她越住越習慣,習慣為白聿鑫洗衣做飯、習慣那張「請勿打擾」把她擋在門外,習慣他不說話、每次都要她熱場的孤僻感。

  同樣地,白聿鑫也習慣她,習慣她一開口就停不下來的聒噪、習慣她的壞心眼、習慣她笑容底下必有背後的目的,習慣她是個壞女人,一個讓他不花費力氣就習慣她存在的壞女人。

  她常常對他說話,十分之七八說的都是茶葉問題,但她會用不同的方法說,明示暗示各種方法都試過,但到目前為止,他尚未開口允諾,即使他的胃、他的心都已經同意給她她要的東西。

  中午過後,天開始下雨,雨勢不算小,但被樹葉篩過,小了許多,一點一滴落下,不得很詩情畫意。

  正在洗碗的向秧秧看得心癢癢,丟下洗了一半的碗盤沖到屋外廊間,涼涼的雨水被風吹開、吹拂上她的臉,她仰頭、深吸氣,一股清新沁入脾肺。

  好舒服哦,這是坐辦公室的人永遠享受不到的鄉間野趣。

  脫下鞋子,她裸著雙足進入雨中,泥土被雨水打濕,她的裸足陷入軟軟的泥土裡,一點點冰涼、許多刺激,她像埋在土中初萌芽的小種子,春雨澆大了它長大的欲望。

  她唱歌、跳舞,她知道這種行為很像瘋女十八年,可是有什麼關係,難得解放心情,反正沒人看見,這座森林隔絕了外面的人,而孤僻男人正在努力賺錢。

  雖然彈力不好、跳不高,可是幾個抬手、旋身,她覺得自己像舞臺上的芭蕾舞者,好像落地就有一雙強健手臂帶著她轉圈圈。

  她引吭高歌,她的歌聲相當好,沒參加選秀節目是因為忙得擠不出時間。

  如果這時候給她一把長笛,她可以吹奏出世界名曲。她的長笛吹得很不賴,她小學、中學都念音樂班,長笛是她的主修強項。

  她的歌聲引得白聿鑫從二樓陽臺往下看,然後找到一個舞蹈精靈。她跳得不好,好幾次左腳絆到右腳,但她跳得很盡興,也……唱得很盡興。

  他從不知道,唱歌跳舞可以讓人這麼快樂,看她那樣子,讓他的腳底板跟著發癢。

  多久沒做過這種瘋狂事情了?

  他不是一出生就孤僻,或許他沒有一張多話的嘴巴,但是他的人緣一向不差,直到……直到他不再相信人性,不再天真認定付出便會得到等量收穫為止。

  抬頭,向秧秧發現靠在落地窗邊往下看的男人,揮手向他招呼,「喂,要不要一起下來發瘋?」

  他沒應聲。

  她揚了揚眉毛,惡意浮上心頭。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你是用紙糊的,不能碰到雨水。」

  她在激他,他知道,但他不為所動,讓她的激將法起不了作用。

  「快把門窗關上,要是雨水跑進去,把你融化了,我的合約要找誰要?」

  向秧秧笑得很賊,但這個笑容……他不討厭,因為那裡不是全然的虛偽。

  可他,仍然不予理會。

  真激不出他來?她不信邪,彎下腰,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上滾成球,笑著對他說:「啊,我記錯啦,白先生不是用紙糊的,而是用泥巴做的。來,你兄弟來找你嘍!」

  見她揚高手,白聿鑫瞪著她,終於做出反應。「你敢!」

  他有嚴重潔癖,不管任何時候,家裡都保持得乾乾淨淨,幸好她也是個愛乾淨而且自律的女生,不然,老早被他活埋在後院的樟樹下。

  「為什麼不敢?了不起我幫你洗窗戶加拖地。」小事啦,要是能把他抹得滿身髒汙,那才有意思咧。

  「向秧秧,我警告你……」

  他的警告未出口,啪,一坨泥巴打在他的窗上。

  真可惜,沒中!她彎腰,做第二團泥球。

  「向秧秧……」

  他的警告還沒成形,泥球先一步朝他飛來,啪!打在他的臉部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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