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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先說說好聽話,再講實話。”

  “好聽話是,聰明才智越大者,當盡其能力而服千萬人之務,造千萬人之福;聰明才力略小者,當盡其能力以服十百人之務,造十百人之福。我不過是善用自己的能力,為百姓提供服務。”

  這麼虛偽的話虧她講得出來,皇帝都快聽不下去了。“實話呢?”

  “實話是,我得攢銀子替自己贖身。當奴婢,命運和未來都操縱在別人手上,就算再努力都脫離不了控制,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既然如此,你替大叔辦了那些凶徒,又是為著什麼?”給了好處她不曉得要好好接住,卻口口聲聲說嚮往自由,她難道不曉得,有權有錢才能不受控制嗎?

  “那是我喜歡做的事,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讓陰謀家失利,讓壞人得懲,天下的不公不道太多,我只能盡自己的力,替天下多爭取一分公平。”

  “一個丫頭,怎麼就喜歡做這種事?女孩兒不是應該喜歡繡花、彈琴、作詩嗎?”

  沉吟須臾,最後淩馥雙決定鼓起勇氣……拍馬屁!“大叔,我相信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每個人生下來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爺爺,他肩負著把美味流傳於世的使命;就像爺……”她望了傅子杉一眼,續道:“爺肩負伸張正義公理的使命;就像大叔,就該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都無法相信這樣的大道理是從一個小姑娘家的口裡說出來的。

  “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丫頭,你會不會太看重大叔了?”皇帝嘴上說得謙遜,臉上卻是洋洋得意。

  “大叔不該問我,應該去問問天下百姓,他們對道德、對先賢先聖是否尊崇?去問問在田裡,背朝天、面向土的百姓,滿不滿意現在的生活?去問問那些儒林學子,自己的志氣能否伸展?而如今,四海升平、邊境無戰,這樣的太平盛世不需要問任何人,事實,就擺在眼前。”最後一句,擲地有聲,梳得皇帝那一身龍鱗片片服貼。

  去!她句句義正辭嚴,說到底,不就是在拍皇帝馬屁,傅子杉扯了扯嘴角,低下頭,不搭腔。

  他非常生氣,雖說早就知道脫離奴籍是她一心一意的目標,但他早晚也會替她辦成這件事情啊,她何必越過自己,去向父皇爭取?更讓他發怒的是,她就要離開他了,數月不見,她的翅膀硬了,說過的話不算數了。

  咬緊牙根,在眾人的笑聲中,只有他繃著臉,像誰欠了他似的。

  皇帝擺駕回宮,所有人也跟一道兒,但傅子杉留下來了,改讓霍平一路保護父皇和霍爺爺回京。

  臨行前,甯熙青巴巴地湊到淩馥雙跟前,眉開眼笑道:“好丫頭,跟我回去吧,我會親自向長輩央求娶你做姨娘,如何?”

  淩馥雙皮笑肉不笑,她有說過自己喜歡黑無常嗎?

  “怎麼不說話?別看不起姨娘,我的姨娘可不同一般。”

  “七爺,再不同一般,也就是個分享的命,我這個人啊,旁的事兒不堅持,就是喜歡吃獨食。”她笑得虛偽,一句句冷言冷語刮著他的臉。

  她別的不敢說,但傲氣、傲骨,可不輸給蘇武。

  寧熙青額頭畫黑線,天底下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啊,再漂亮的女人也會變得不新鮮,要他天天對著同一張臉,等於要他的命唄。

  “還不走?”

  冷冷的嗓音傳來,寧熙青一回頭就看見傅子杉的臭臉,他皺起眉告狀,“六哥,你這丫鬟心大,不好降服呐。”

  降服?她是妖魔鬼怪還是出世白蛇?淩馥雙受不了的翻了個大白眼。“容我提醒一句,我已經不是誰的丫鬟,皇帝口諭,賜我良民身。”丟下話,她便轉身往屋裡去,高聲喊道:“娘、張叔、張嬸、筆兒、紙兒,你們聽見了嗎?我們已經脫除賤籍了!”

  “聽見了!”淩湘喜極而泣。

  這下子可好了,手邊有銀子,又是良民身,這些日子攢的八百多兩銀子,足夠他們買幾十畝地,好好過日子。

  她不知道霍菱今兒個帶來的人是誰,但看對方通身的氣派,不用想也知道是個大人物,於是她和張嬸們謹守規矩,待在廚房不往前湊近,雖擔心女兒會在貴人跟前惹禍,可現下看來,是她白擔心了。

  事實上,早在之前,大夥兒就在計劃這件事了,張叔不再去山林裡挖草藥,三番兩次往京城裡尋宅子,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她也想著以後別再讓女兒抛頭露面做生意,只要在家裡,時不時研究些新菜色,有霍菱幫著牽線,去福滿樓賣單子,就足夠他們一家人嚼用,再等傅爺出現,同意放人,付過贖身銀後,他們就是自由身了。

  沒想到女兒今日替自己掙得這樣好的機會,她心中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

  “張嬸、筆兒、紙兒,這幾天把家裡的雞鴨送到鎮上去賣掉吧,能換多少現銀就換多少。”淩馥雙開始發號施令。

  “是。”紙兒樂津津地應著。

  筆兒心頭卻有些難受,以後是不是就見不著霍大哥了?

  “張叔,把家裡醃的鹹蛋、皮蛋全給福滿樓送去,時日還沒到的,直接送給賈掌櫃吧,好歹合作這麼久,咱們從他身上也得到不少利益。”

  “有道理,以後說不定還要合作。”淩湘插話,現在的她有主意多了,短短一年,她的性子不再像過去那樣綿軟,任人搓捏。“對了,別忘記讓賈掌櫃派人過來,把訂的山藥全給拉回去。”

  “是,夫人。”張叔興高采烈的應道。

  “咱們這些天就儘快把東西收拾收拾,準備搬家。”

  “這麼急嗎?”張嬸問。

  “也不是急,咱們現在不是傅爺的下人,總不好老住在這裡……”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冷冷的聲音傳來,淩馥雙背脊一涼,從頭頂心到腳底一路發寒。

  “傅爺……”淩湘上前想說兩句話。

  過去,她見著傅爺總是有多遠躲多遠,他的存在會讓她想起自己的身分,但是現在,她覺得應該向他道謝,他若不是個寬厚的主子,哪能放任他們做買賣、替自己謀利,照道理說,奴才連命都是主子的,賺的錢自然也是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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