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丫頭富貴命 | 上頁 下頁
四三


  “假如蘇姑娘的話無法對外人道,還請姑娘別說。”傅子杉說得疏離,暗示她,對她而言,他也是外人,讓她別再心存他想。

  他這是在折辱她的驕傲嗎?蘇紅櫻的眼底透出淡淡的憂傷,她輕啟朱唇,柔聲道:“如果六爺有心,紅櫻願意捨棄那至尊至貴的位置。”

  “蘇姑娘說笑了,蘇姑娘打一出生就註定一世尊榮,豈能輕言捨棄?”

  蘇紅櫻沒料到天底下居然有男人會拒絕她,他的回答無疑在她的自尊心上又狠狠劃了一刀,且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有輕鄙、有不屑,還有更多的無心。

  她用力閉上眼睛,扣緊牙關,再睜眼時,眼底透出一抹堅毅狠絕。

  他不要她沒有關係,但他也別想要別的女人,尤其是淩馥雙,想都別想!

  蘇紅櫻憤然離去,打人丫鬟在經過淩馥雙身邊時,還故意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淩馥雙不滿的想推回去,卻被傅子杉阻止,她本要罵他做什麼,卻因他的一個眼神止住了話,並順著他的眸光看向前方。

  只見打人丫鬟在走了十幾步後,突然間膝蓋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面向泥地,重重地摔了個狗吃屎,而且是扎扎實實的狗吃屎,因為她跌倒的地方剛好有一坨狗屎。

  傅子杉微微一笑道:“報復,不一定要鑼對鑼、鼓對鼓,又不是辦廟會。”

  淩馥雙用力點頭,笑得飛揚。“是的,爺,奴婢記住了。”

  圍觀的眾人嘲笑打人丫鬟一頓後,見沒啥好戲可看了,紛紛散去,程季儒也轉身打算離開。

  淩馥雙知道為了與程家保持距離,她不應該喊他的,可是他臨死前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腦海中播放,她一個咬牙,握緊雙拳,快步朝他跑去,直到站在他跟前,她才道:“三叔父,你記得我嗎?”

  “你是……”程季儒滿頭霧水。

  “淩馥雙。”

  聽到她自報姓名,他難掩驚詫。是她?二房的長女,為了這個頭銜,大哥派人想把她給接進府裡,誰知幾個月前,二哥的外宅起了一場大火,把人和宅子都給燒光了。

  只是二嫂的那點手段哪能瞞得過大哥,幾個奴才抓來一陣毒打拷問,真相就出爐了。原來是二嫂提早一步把淩湘母女給發賣了,以斷絕淩湘母女倆進程府的可能。

  大哥震怒,因為大哥見過淩馥雙,知道淩湘將她教養得很好,若是接回府裡,定能替程家聯上一門好姻親。

  他得知此事後,向父親進言,希望能想辦法把淩湘母女給買回來,就算淩馥雙曾經為奴,壞卻名聲,再不能為程家聯姻,至少要給她們母女一個清白自由身,這是程家該為她們做的。

  但為了程家的名聲,長輩最終還是選擇沉默與包庇,誰讓二嫂的娘家是程家倚重的姻親。

  二嫂夠狠,但他更怨父親、大哥和二哥。

  淩湘是二哥從江南帶回來的妻子,為了前程,十幾年來他棄妻女不顧;而父親和大哥明知道若非淩湘,程家怎能安然度過當年的那場危機,卻不曉得感恩。

  程家不義,他愧疚於心,無奈人微言輕,無法替她們母女爭取更多,這讓他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被深深的罪惡感折磨。

  “三叔父,可以借一步談談嗎?”

  程季儒看看淩馥雙,再看看她身後的男人,問道:“雙兒想與三叔父說什麼?”

  淩馥雙向傅子杉投去一眼,見他點點頭,她才又低聲說:“三叔父,請隨我來。”

  三人進入一間酒樓的雅房,小二上過酒菜之後,程季儒便迫不及待的問:“雙兒,你娘還好嗎?”

  他對淩湘還有印象,她溫婉柔順,初到程家時,她年方十四,頓失父母的她,茫然無助,本以為程家會是她的支柱,沒想到程家對她做的,簡直禽獸不如。

  “多謝三叔父記掛,雙兒與娘過得很好。”

  “你們現居何處?主子是何人?三叔父想辦法幫你們贖身。”

  “不必了,雙兒今兒個喊住三叔父,只是想問三叔父一句話。”

  “你問。”

  “身為儒林清流,不知三叔父對程家的作為有何想法?”淩馥雙的視線緊鎖著他,不允許他逃避。

  叔侄對望半晌,程季儒羞愧的低下頭。“是程家對不起你們母女。”

  “三叔父想想,倘若雙兒將此事宣揚出去,三叔父還能有如今的好名聲嗎?程家的仕途會不會受到影響?”她故意恐嚇。

  程季儒苦笑,站起身走到窗邊,雙手負在背後,低聲道:“任風雪狂妄,覆蓋大地,終有春暖花開日、新泥育花時,事實真相早晚會大白于天下,名聲不過虛妄一場。”

  他的回答讓淩馥雙松了一口氣,她果然沒看錯人,他是程家唯一的清流,如果他低聲下氣哀求自己放過程家,她便會直接走人,不再多說。

  “三叔父既然有這樣的想法,為何不早早脫離程家?”

  “上有父兄,下有子女,談何容易?我不願入仕,將一身才學賣與帝王家,已是不忠,怎還能不孝、不悌、不仁、不愛?”程季儒面帶哀傷無奈的坐回桌前,他這輩子註定只能當個廢人。

  “說得好聽,三叔父不過是舍不下程家的富貴,寧可讓程家斷嗣絕後,也不肯自立罷了。”淩馥雙這話說得尖銳,一雙晶亮的眼眸定定的望著他。

  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樣讓程季儒心頭一震。“雙兒……”

  “三叔父的苦惱雙兒略知一二。大伯父攀權附勢,妄想從龍之功,日後位極人臣,卻忘記效忠帝君、為百姓造福,方是身為臣官的本分。祖父重視大伯父,願意放手隨他一搏,父親眼下尚未鬆口,但三叔父心底明白,早晚父親也會應承大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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