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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那話,她本當小姐是杞人憂天,可如今……小姐竟是未卜先知。

  真兒忿忿不平,就算不是正室,但也是上了玉牒的側妃,豈可如此輕慢?

  姐進府後坐上另一頂花轎,揺揺晃晃地抬到院子裡。

  安樂軒地處偏僻,轎夫花好長時間才走到地兒,王府大嘛,可以理解,但她不懂,沒有喜娘、沒有女眷擠滿喜房道賀,連前來服侍的婆子丫頭都沒有,這是什麼意思?

  整座安樂軒冷冷清清地,唯有主屋稍作整理,其它的地方蛛網密佈、灰塵滿地,連扛嫁妝進院子的腳夫都感覺不對勁。

  可能怎麼辦呢?在這大喜的日子裡鬧騰起來?

  她要真是這樣做,豈不是讓人更加看輕,南蠻……諷刺呐,她家小姐的氣質,比京裡官家小姐更高雅,他們憑什麼狗眼看人低?!

  走到門邊,真兒發現院門已經從外面鎖起,她用力拍幾下,無人回答,這是……要把她們關起來?左右望去,看不見半個王府下人,難不成要放任她們自生自滅?

  不行,不可以這樣的,高舉兩隻手,她把門拍得砰砰響。

  取下滿頭珠飾,鬆開髮髻,連換洗的衣物都整理好,真兒還沒進來。

  她是個辦事利落的,沒道理這樣,木青瞳疑問的目光落在雅兒身上。

  雅兒、真兒是大哥從中原買回來的,都是十六歲,真兒行事穩重,眼光敏銳,聰明、舉一反三,雅兒心思單純、活潑伶俐,手腳麻利。

  兩人原本是家生子,在權貴後院裡被訓練長大,行事氣度不同一般丫頭,她們是在主家犯事之後才被發賣出來的。

  大哥之所以挑選她們陪嫁,也是為著幫自己在信王府立足,免得「不懂漢禮的南蠻子」成為京城後宅的嘲笑對象。

  木青瞳明白大哥的用心以及兩人的好處,不是她打誑語,把雅兒、真兒推出去,萬萬不輸小戶千金,這樣的女子作為奴婢,是暴殄天物。

  前世,雅兒、真兒不存在,從頭到尾她身邊只有趙涵芸派來的人,防得了遠防不了近,身邊人要使壞,她就算睜著眼睛睡覺也會著了道。

  這輩子她有雅兒、真兒相助,從馬車離開大理的第一天起,木青瞳便開始考慮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雅兒欲言又止的表情惹笑了青瞳,還能再更壞嗎?應該不會了吧。

  「說吧,這裡不是木王府,沒人可依靠,萬事只能靠自己,有話,你不告訴我,難不成還能找大哥去?」

  雅兒笑不出聲,咬唇啞聲道:「這個院子很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雅兒想半天,找不到應該從哪裡形容起。

  木青瞳沒耐心等,拿起披風往外走去,雅兒一急,抓起桌上的燭火跟在小姐身後。

  木青瞳快步踏出房門站定,前後左右幾個轉眼,她笑了,這裡……她知道的啊,是安樂軒,很熟悉的老地方呢?

  前世每回受了委屈,無人可說,她便躲到這裡沉澱心情,安樂軒是信王府裡最偏僻的一塊,平日人煙罕至,於是這裡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沒想到這輩子這裡居然成為自己的落腳處?她心底一陣暗暗歡呼,只不過這處境……看似比前輩子更艱辛啊。

  她這樣的「艱辛」,是不是就不會成為趙涵芸的眼中釕?是不是趙涵芸就不會急於將她拔除?是不是可以多活幾年,是不是可以免於鬥爭困擾?

  所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真是有大智慧的話。

  念轉,木青瞳忍不住笑起來,但笑容剛勾起,就看見真兒匆匆忙忙從小徑上跑來,她的衣服上有泥土,狼狽得厲害。

  這丫頭,當真以為自己什麼事都可以承擔?揺揺頭,木青瞳問:「摔倒了?」

  「小姐,院門被鎖起來,出不去。」

  她知道啊,安樂軒的門一直是鎖著的,不過那把鎖鏽得厲害,用石頭多敲幾下便掉了,不過現在肯定換上新鎖了。

  如果這院門代表赫連湛的態度,那麼……相當好,她心存感激。

  「外頭有人守著嗎?」青瞳問。

  「我喊了半天,沒人應聲。」

  真兒心慌,難不成真要將她們主僕三人給困在這裡?雙眼滿載憂鬱,真兒望著小姐,未來幾十年,小姐的青春就要耗在這裡?

  木青瞳接下她的目光,忍不住想笑,她理解真兒的優傷,但說實話,她寧願這樣,生活清靜、無憂無擾。

  安撫地拍拍真兒的肩,木青瞳說道:「設事,明天早上再看看。」

  真兒問:「小姐餓了嗎?」

  「是餓了,你能變出東西?」她調侃真兒。

  真兒和雅兒自責地低下頭,怎沒想到備些點心呢,這會兒只能挨餓了。

  木青瞳沒想到兩人還認真了,笑道:「走吧,先四處逛逛,好歹得弄清楚咱們住在什麼地方?」

  其實對這裡,她還算熟悉,哪裡有水井、涼亭,哪兒是廚灶、書房……前世秉持著冒險精神,裡裡外外逛過好幾回。

  設備不是頂好,但隔局規劃不差,過去不懂,這麼好的院落,怎就乏人問律?為此,她還特地探聽了一下,方才曉得信王爺竟是個癡情種。

  據說十六歲時,赫連湛戀上某個小太監,是的,是小太監,不是小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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