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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邵公子,請坐。」

  三人就座後,夥計拿著託盤過來,三壺茶、三層的點心架子,完全的西式。

  阿叡倒出壺中茶水,不意外,是西式的玫瑰花茶,由於這是第一次見面,他不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以免交淺言深,讓對方有了防備。

  「喜歡嗎?」呂箏問。

  第一次喝到這麼香的玫瑰花茶,多數顧客都會面露驚訝,但阿叡並沒有太大反應。

  阿叡不評點,只是微微一笑。

  蔣淓舒把一盤馬卡龍推到他面前,阿叡搖頭。「我不喜歡甜食。」

  他知道這是甜食?更大的好奇心起。蔣淓舒問:「聽說邵公子對於惠州城水患一事有想法,願聞其詳。」

  「不同的經營者角色,會有不同做法。」

  蔣淓舒點點頭,示意他往下說。

  「如果我是惠州城官員,我會派兵保護百姓的財產,一面安定人心,一面疏通水渠,讓水儘快退去,待水災退去後,便要著手防疫一事。如果我是易風堂主事——」

  阿叡深深看對方一眼,他大膽猜測,蔣淓舒就是那位背後高人,就算她不是頭頭,也是二當家、三當家之流。

  「你會如何?」

  「在城中富戶逃命緊急、能帶走的東西不多的情況下,我會趁機帶領人手進城掠奪、破壞,但是每處破壞勿超過五成,待水退之後,不管是蓋房子、買桌椅、製作工具或買糧食,富戶們都需向城郊的平民百姓伸手。這時候,物資在百姓手上,價格要如何哄抬,權力在易風堂手上。」

  這話也有測試意味,他想測知,易風堂對百姓的掌控度有多高。

  蔣淓舒點頭,一臉滿意,此人果如呂箏所言,頗有能耐。

  昨天呂箏告訴邵叡的訊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多是暗示或提醒,但短短一天之內,他竟能從中分析到易風堂的定位,能力不容小覷。

  「從惠州城事件,邵公子能否看出今上的危機?」

  「一國分兩制,富人鄙夷賤民,賤民仇視富人,此為亡國之兆。」

  「亡國?有這麼嚴重?」

  「怎麼沒有?富人無米無糧、無人力,當賤民貧困,需要靠富人口袋裡的金銀度日時,自然不敢反抗,但如果賤民有了組織、力量,有錢帛、智識後,情況便不同了,需知這個社會中,窮人多、富人少,若兩方交戰,試問:誰存誰滅?」

  「貧富是每個朝代都有的現象,這世間不可能公平到人人都一樣,可也沒聽說過,有哪個王朝因為貧富不均便亡國。」蔣淓舒刻意反駁。

  「此言差矣。」

  「願聞其詳。」

  「過去高官權貴,掌握的除金錢、權力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東西。」

  「什麼?」

  「知識。因為平民無知,所以易被恐嚇愚弄,而易風堂廣設學堂,把知識帶給百姓,百姓有了思想便有力量,不再隨之起舞、不再人云亦云,那些所謂的貴人們,豈還能輕易利用百姓,為己謀利?

  「再者,若無組織,百姓力量分散,若無金銀,則無後盾,自然不易與權貴對抗。但如今,組織有易風堂、金銀有順親王,再加上百姓有了思想智識,當占社會多數的他們不再與貴人齊心,當他們站在與貴人對立的位置時……試問,一國之中,兩股力量相抗,焉能不亡國?」

  「邵公子危言聳聽了,百姓即便有組織、力量,即便有智識,豈能與朝堂大軍相抗?一邊是殺人戰力、一邊是溫馴百姓,這仗……打不起來。」

  「不是有燕將軍的十萬大軍嗎?」這句話又是試探了,若答案如自己所想,便可證明自己的推論沒錯。

  「邵公子當真認為,順親王該與言氏合作?」蔣淓舒反問。

  雖然她用的是疑問句,阿叡卻聽出肯定意思。

  又猜對!言氏與易風堂確實分屬兩股力量,雖然他們的表面目的都是推順親王上位,但彼此之間並不相互信任。

  而盛明希應該更屬意……或者說更親近易風堂,因為她給言氏的只是二十萬兩銀子,卻給了易風堂大半家產,甚至連旗下的鋪子都由易風堂的人來主持。

  阿叡莞爾回道:「即使不合作,難道燕將軍的兵就不能用?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買回來的。」

  他的話讓蔣淓舒和呂箏的眼睛瞬間發亮,兩人對視,呂箏緊接著問:「阿叡,你是怎麼看待言氏的?」

  「我認為,言氏無意助王爺上位,他們要的是改朝換代,推翻女帝、推翻女尊,重新定義這個世界的性別價值。」這是相當大膽的假設,卻也是他所能想到最接近的答案。

  言氏新一代中,已沒有能在朝堂上立足的女子,而男子一個個出嫁後,言氏一族即將面臨衰亡命運,就算言海青成為皇夫又如何?盛明希真的能生下他的女兒?寵愛真能長久不衰?把未來寄託在別人身上,還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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