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妖妃不厭詐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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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曉得責任、諾言、承擔,曉得目標、方向、未來,卻不懂得何謂幸福?然後,突然間他懂了。 在曾家屋頂偷聽福兒說話的時候,懂了?,在聽下屬彙報福兒的一舉一動時,懂了?,在她一心一意躲起來過小日子,他卻惡意把她挖出來攤在陽光下同時,懂了,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裡…… 上蒼在他心田撒下名為幸福的種子,然後春雨驕陽,種子破土而出日益茁壯,幸福的感覺漸深漸濃,漸漸地讓他明白人生除了權勢地位之外,還有許多值得追求的事。 所以,他很清楚,曾五福是他要花一輩子珍惜追求的幸福。 嘴唇有些乾裂,他舔了舔,卻舔到自己的鬍鬚,失笑,這三十七日他把十二個時辰當成二十四個使,從早忙到晚,聯絡魯縣大將、賑災救民,他馬不停蹄在各地奔馳,全心全意把事情辦好,快馬回京,根本沒時間打理自己,鬍子密密麻麻鑽出來,頭髮胡紮亂綁,他連臉都沒有時間好好洗過一回。 沒關係,等回了京,他的福兒會好好服侍,給他洗臉、刮鬍子,陪他洗鴛鴦浴,想著、笑著……但突然昨兒半夜的惡夢跳出來。 是,他作惡夢了。 夢裡,福兒的眼睛、鼻子、嘴角、耳朵汩汩地流著鮮血,滿臉無辜地望住自己,噘嘴道:「早告訴過你,我這人不適合鬥爭,你非要強拉我加入戰局,瞧!你滿意了?」那口氣有些薄嗔,像在同自己撒嬌似的。 她在笑,臉上無半分埋怨,只是眼裡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嘴角的血漸漸變為黑褐色。 他沖上前,一下一下用衣袖替她把血水擦淨,只是沒多久新的血水又冒出來,心中一陣狠狠痙攣,無法遏制的顫慄在血脈間奔竄,他睡不著了,飛快下床收拾好東西,披星戴月奔回京。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過一千次,沒事的,夢境往往與現實相反。 他道:是福兒日夜思念他吧,是想恐嚇他早歸吧,才教他作上這樣一場惡夢。 這女人呐,就是不能寵,一寵便壞了,明知他千百個牽掛,卻還要讓他擔上這份心,好得很,回去後看要怎麼修理。 不過……肯定是不舍的,他忙得天昏地暗,還是抽空給她四處搜羅各種糖果,他滿腦子工作,卻還是一定下心便想她想得緊,修理她?怎麼下得了手。 他一面對自己說話,一面催動韁繩,他企盼早一刻看見福兒。 終於城門在望,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再一刻、再一刻,再一刻他們夫妻便能聚首,便能傾吐分離的日子裡對彼此有多少思念。 他要告訴她,自己買了不少好東西,待後頭的馬車跟上,就會給她帶來一車一車的好禮,他要跟她炫耀自己的財富,告訴她:你家四爺很能耐的,就算不當皇帝也能讓你穿金戴銀,過一輩子舒泰日子。 他有滿肚子的話要對她講,不過……切記,地方官員要把閨女塞給自己的事兒提都不能提。女人最是小心眼,嘴上說沒關係,哪日兩人吵架定會拿出來挑釁。 一面想著福兒一面笑,這是第一次他在街道縱馬狂奔,因為實在抑不住滿腹狂喜…… 他蒙了,目光落在床上,身子動彈不得。 她是誰?他的福兒?不對,他的福兒圓圓胖胖、富富泰泰的,怎麼會是這副瘦骨嶙峋模樣? 是,福兒跟著他,痩了,因為煩心事太多,因為睡不香又吃不好,因為心頭成日瞎琢磨,所以痩了……可是再痩也不會是這狼狽模樣啊! 她不是福兒!他確定! 只是,為什麼她的眼睛流下血淚?因為傷心嗎?為什麼她耳鼻嘴角滲著血漬? 因為久等男人不歸嗎?為什麼她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他一眼?是不是心裡頭存著抱怨,惱恨男人把她推到風口浪尖? 思緒有些混亂,所有清晰的、模糊的東西通通攪在一塊兒。 曾夫人在床邊啜泣,握住床上女子的手一聲聲輕喚福兒。一臉凶樣的劉嬤嬤早已泣不成聲,高壯的身子板兒佝僂著。 如果不是福兒,她們為什麼傷心?她們與誰有這樣好的交情? 突然生氣起來,不管是誰,她都不是他的福兒! 他沖上前,一把扯掉五福的被子,他的動作嚇到了曾夫人,她拉住他的手急問:「四皇子,你要做什麼?」 「她不是福兒,不應該躺在福兒的床上,福兒回來要睡哪裡?」他打橫把床上的女人抱起來,要把她抱去……去……去哪兒呢?丟掉? 搖頭、怔愣,他定住了。 不對,抱住她那刻,他就清楚知道她是他的福兒。 她的身子他再熟悉不過,她的氣息經常在他夢裡縈繞,她是他的福兒……不是占走福兒床鋪的壞女人…… 可是他的福兒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才三十七天,不是三十七年,福兒怎麼能夠讓他不認得? 頹然坐倒床邊,他低頭看著福兒,臉貼靠她的臉,額頭輕磨她的額,好冰…… 是凍壞了嗎?這慈甯宮的下人都死絕了嗎?為什麼不燒地龍?為什麼讓他的福兒這樣冷? 抽過被子,他一層一層把五福包起來,喃喃道:「很冷嗎?不怕,我馬上帶你回家,咱們燒十盆炭火,把屋子弄成夏天。」 「四皇子!」劉嬤嬤一喊,只見熙風抬起頭。 她知他失心瘋了,即使犯上,卻不能不狠狠一巴掌抽上去將他打醒。 這一巴掌,熙風沒有被打蒙,果真有了幾分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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