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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壢熙望向癱坐在椅中的韋立邦,好樣的,肚子都拉成這樣了,不但說話中氣十足,還能穿起盔甲準備回京,如果不是大軍無法開拔,他恐怕爬都要爬回京城吧。這人不同一般凡響,若他不是韋氏中人,那麼他將是個好用的人材。可惜……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壢熙一笑,望著他,眼底有英雄惜英雄的惋歎。

  “那麼獄中死的是誰?”

  “韋應東。”

  “什麼?怎麼可能,應東他……”

  “近幾日l,自京城裡給你發信的那位不是韋應東,而是我的人。”幸好韋應東是個莽夫,寫信都需師爺代筆,否則韋立邦肯定會看出破綻吧。

  “那麼我父親、伯父……”

  “很抱歉,必須告訴你這個消息,現在……”壢熙望一眼帳外的日頭。“他們的處境大約不會比你好到哪裡。”

  至於那些在外為官的韋氏族人,也會陸續在近日內遞解回京,然後,一一正法吧,他猜。

  壢熙不贊同這種殘忍手法,但古人宗族觀念強、民主觀念弱,再加上叛國本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他不認為自己有本事說服皇上,放過韋氏人。

  他反而比較好奇的是龍壅熙,皇帝會怎麼處置他,也一刀砍了他?真正做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韋立邦頹然地垂下頭頸,本是預料中的消息,但親耳聽見:心底卻無法平息……

  之前說得慷慨激昂,為百姓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才是軍人本色,但龍壢熙一出現,把他的謊言拆個七分八解,再不會有人肯追隨他了,使是營裡的韋家軍,恐怕此刻也各自保命,否認曾經積極同意反叛這回事了。

  “皇上呢?他也沒死,對吧?”

  “是。”

  “從一開始,皇帝就洞察所有計劃?”

  “一開始?你指的是哪裡的一開始?自從韋立昌的庶子韋應男,在江南當一個小小的縣令,卻濫用職權迫害人民、強奪財產、占其妻女、大量斂財開始嗎?”

  “也許,此事傳到皇帝耳裡,定然會想,為什麼韋應男需要大量銀子,要養誰、養什麼?為什麼他必須定時帶著鉅款回京,給誰、為什麼給?除了韋應男外,其他外放為官的韋氏人,是不是和韋應男一般斂財?”

  “許許多多的問號出現,皇上自然要追根究柢的,這一追,還能不追出答案線索、追出本就因權勢龐大而讓父皇處處忌憚的韋家,私底下處心積慮圖謀的是什麼?”

  “牆會倒塌,不見得全是因為強大的天災人禍,很可能起頭只是因為一道小小的裂縫,很不幸,韋應男便是那道裂縫。”

  這樣一查,白虎事件、紅凝香毒、攝魂術……一個幽居深宮、平庸愚昧的龍壅熙,豈有本事得到江湖人士大力襄助?若非權勢大過天的韋氏、若非有大筆大筆的金銀在背後支持,蜉蟻豈能撼樹?

  說到底,還是得感激自己為啞婆婆編造出來的身世,如果不是那樣,今兒個,說不定龍壢熙還是得早死,雅雅還是得在古代當一回寡婦。

  不,他要與她相守相攜一生,要親眼看著他們的孩子出世,要陪孩子長大,要成為一對老夫老妻相望于山林。

  “韋氏滅,是樹大招風惹得的。”韋立邦苦笑。

  “錯,韋氏滅,不因樹大招風,而是因為野心勃勃。已位居極品,仍不甘屈之人下。”

  “皇帝本就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壢熙聽著,禁不住咧唇苦笑,原來古往今來,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當老大的不二人選,難怪皇帝、總統明明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還是有人搶著當。

  “我不與你爭辯,世間許多事本就沒有答案,吵翻天也不過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罷了。你就合作些,隨我回京面見父皇吧。”韋立邦的信念堅定,他就算費盡口舌,怕也說服不了他。

  壢熙望一眼謹言,她領命,準備上前捆綁韋立邦,沒想到已經全身虛脫的韋立邦,竟然還有力氣,一個縱身跳躍,自身後抽出預藏的兇器。

  情勢瞬間大逆轉。

  明晃晃的刀刃轉眼劈空斬到,電光石火間,謹言合身抱住壢熙,試圖將王爺護在身下,但韋立邦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雪亮刀光晃得兩人眼前一片慘白……

  下一刻,劍刃直沒入柄,紮進血肉的悶聲清晰入耳,壢熙不敢置信地看蓍眼前一幕,他盯著韋立邦猛然自他腹間拔出長劍,鮮血激射,一蓬猩紅在眼前散開。

  中劍……他還是忒大意了……都是過度自信惹的禍……意識一點一點散去,他看見眼前有無數黑影在搖晃,刺痛灼熱感自傷口處向四周蔓延,一寸緊抓著一寸,吞噬他的知覺。

  “你是把毒下在水裡吧?你恐怕沒料到我是半滴水不喝,只喝奶子和烈酒的男人,你行,你有本事下毒,害我幾十萬兄弟,今日我就讓你嘗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什麼樣感覺。”

  他高舉劍刃,讓壢熙看清楚,劍身上微微閃出的幽藍暗芒。

  自發現二十萬大軍中毒後,他立刻明白自己已落入人家的陷阱中,他可以逃的,但多年軍旅生涯,他放不下這群弟兄,更放不下京城中的父母親人,他孤注一擲,企圖找出答案,便預藏起喂了毒的劍刃,等待敵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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