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犀利棄妃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
“我哭慘了,死活不讓奶娘離開,可爹娘還是讓奶娘走了,我胡鬧耍賴,想活活餓死自己,還揚言絕對不上課、不學習,除非奶娘回來。爹娘無奈,只好讓奶娘重新回府裡,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勝利。”原來雅雅還是個麻辣丫頭?黎慕華笑開,陸茵雅自鏡子裡看見,也跟著笑出聲。 “婆婆取笑我呢。”搖頭,不是取笑。黎慕華在水盆裡沾了些水,在鏡子上寫下三個字——是欣賞。 “是欣賞呐,婆婆想不到我也有那樣倔傲自負的時候,對不?為了讓奶娘留在府裡,我學得特別用心,不管是詩詞歌賦還是琴棋書畫,每一種,我都卯足了心力。所有師父都誇我極有天分,可唯有我自己心知肚明,哪是天分呐,我只是要奶娘一生一世待在身邊。 “奶娘和婆婆一樣,不大會梳頭,總是隨意用支木簪把頭髮綰上,那時我經常對奶娘說:『將來奶娘老了,茵雅天天給奶娘梳頭發,好不?』奶娘每每聽到這個,就會笑臉盈盈摟著我說:『小姐要說話算話呦,就算奶娘頭髮掉得沒剩幾根,也得幫我。』”說到這裡,她停下來,抬眼,目光定在窗外。 黎慕華轉身,拉拉她的手,用眼神詢問:後來呢? 她緩緩吐氣。“十二歲那年,我千求萬求,想隨奶娘回鄉下走走,因我又乖又討巧,再加上教習嬤嬤的讚賞,爹娘終於首肯,放我去一趟鄉下,但派了幾個侍從跟隨。 “奶娘家鄉辦廟會,是六年一輪的建醮大會,村裡扮觀音的少年生了急病,臨時找不到人,便有人來拜託奶娘,讓我幫忙扮觀音,那時年輕貪玩,只想著新奇有趣,便鬧著奶娘,讓我當一回觀音。 “廟會過後有人上奶娘家,想訪我一訪,奶娘自然是不肯,相府千金豈能抛頭露面見陌生人,那些訪我不成的男人便丟下幾句酸言酸語,說了:三流歌童、不足一哂。 “不過是閒話,卻不知哪個多事人傳回京城,爹爹震怒,辭了奶娘,我想循舊例,一哭二鬧,吵得爹娘再度妥協,但這回爹爹鐵了心,對我說:『現在你乖乖讓奶娘回鄉,我還肯給她五百兩,讓她買田買地,在家鄉與子孫安享晚年,倘若你再繼續鬧的話,我就讓人買下他們家租賃、賴以為生的田地,將他們全家人趕出去,屆時,他們餓死病死或流落他鄉,皆是由你一手造成。』“爹爹夠狠,懲罰不了我的身子,便懲罰我的心,使我難受煎熬。我痛哭一夜,承認自己輸了,只能把所有的金銀飾物,和攢積的銀兩全贈予奶娘,她離去那天,眼睛腫得像核桃那樣大,我抓緊她的衣袖,要她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要她等我,等我出嫁,等我變成皇后娘娘,必定用八人大轎將她抬入皇宮,我要親手給她梳頭。”黎慕華的心被扯得微微發痛,難怪呵,難怪幾句話,她便接手幫他梳頭。轉身,瞥見她眼角淚水,他一聲喟歎,起身用大拇指為她拭去淚水。 “不哭。”他用唇形告訴她,伸手撫上她的長髮。 她一愣,之後——笑了,那是奶娘經常做的動作,她常常撫著她的長髮,常常說:“我們家小姐真要當皇后娘娘啦,她肯定是有史以來最美麗的皇后。”在奶娘眼裡,皇后沒啥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們家小姐最美麗。 “奶娘是我第一個交付真心的人。”陸茵雅說。 黎慕華比出兩根手指頭,意思是:第二個交付真心的呢? 她一哂,搖頭,本想再多說說奶娘的事給婆婆聽,可這時,未經通報竟有人闖進屋裡。 她們齊齊轉頭,看見一名身穿嫩紫坎肩寶藍滾邊長衫,長裙膝蓋以下繡滿百花孔雀的女子進了門。 她頭梳飛燕髻,發間珠翠環繞,盛裝華服異常奪目。 黎慕華定眼望她,這女子五官還算可以,雖有一股清朗活潑氣質,容貌卻遠遠不及雅雅,但總覺得她的眉眼間像極了某個人,是誰呢?他緊皺雙眉,試著找出一張相似容顏,然一時之間卻想不到。 她進門時舉止有些倉卒,一入屋內,目光自動跳過黎慕華,四下打量,好像屋裡還藏著什麼人似地,直到她發現黎慕華新梳好的髮髻和陸茵雅手上的梳子,才鬆口氣。 “妹妹急急趕來,不知有何事?”陸茵雅放下梳子,迎上前去。 “聽說姊姊領了陌生人進府,身分是誰連總管也弄不清楚呢,妹妹好奇心起,想來瞧瞧姊姊帶什麼人進府。”塗詩詩的眼光在黎慕華臉上停留片刻,隨即揚起鄙夷目光,別開臉。 陸茵雅安撫地拍拍婆婆手背。“便是這位婆婆,她的家人遭貪官污吏迫害,滿門凋零,姊姊進香途中遇見,想她可憐,便把她帶回王府,給予一個棲身之處罷了。” “姊姊真是心慈人善呐,竟收留一個連事兒都做不了的老人,還親自為她梳頭。”她諷刺道。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姊姊不像妹妹,能博得王爺垂青,但居王妃之位,多少得盡心為王爺辦事,姊姊只圖能為王爺在外頭博個好名聲,妹妹應該不會有異議吧。”下意識往前一步,陸茵雅將婆婆護在身後。 “姊姊真是花心思呐,每月布糧施米、善添香油、鋪橋造路不夠,這會兒連下等賤民都領進家門,我們王府都快成了積善之家呢。”她字字尖銳,聽得黎慕華滿心不爽,這女的是何等身分,雅雅再不濟也是個王妃,整座府裡除王爺之外最大號的人物,她敢這種口氣說話?難不成她是難纏小姑?不對,哪個小姑會喊嫂子姊姊? 陸茵雅不置一詞,微微一笑,帶過。 “下月父皇生辰,宮裡要擺家宴,王爺打算帶妹妹去呢,姊姊怎麼說?”她得意地抬高下巴。 “妹妹希望姊姊說什麼?”陸茵雅問堵了她。 塗詩詩氣得跺腳,恨恨瞪著她,她寧願陸茵雅大發脾氣,也別這般淡淡的,好似自己爭取半天、最看重的東西,在她眼裡不值一哂。 陸茵雅搖頭,這樣的脾氣,這樣把喜怒哀樂全張揚在臉上,未來怎麼在後宮與人相鬥? 不過,壢熙青睞的不就是她這樣單純的性子?而她,離單純——很遠了——“妹妹在父皇面前多多表現吧,父皇喜歡你的歌舞,妹妹不如進獻一曲,說不準,父皇會晉升你的位置,讓你淩駕於我呢。”她淡然幾句話,讓塗詩詩傲慢的笑容露出裂痕。 塗詩詩的痛處被踩上,瞬間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張揚狂叫。 “你——你這個棄婦,竟敢在我面前指三道四,你當真以為有陸家做靠山,就可以萬無一失?王爺可不是那種受女人牽制的男子。”同意。她當然明白,若非如此,她怎會是今日模樣?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