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犀利棄妃 | 上頁 下頁


  「難怪呢,太陽才上一竿,街上已是萬頭攢動,熱鬧極了。」陸茵雅挑了個蝙蝠,讓謹言付過帳後,便離開攤子。

  謹言緊跟在她身後,趁著人少,一把抓住陸茵雅,退到街邊,低聲對她說:「王妃,還是早點兒回去吧,待會人多起來,容易發生危險。」陸茵雅靜靜望了她半晌,無奈道:「誰會在乎我的安危呢?」謹言垂首不語。

  她了然一笑。「王爺派你在我身邊,怕的是我回娘家淨說些對他不利的話吧?放心,我不會,我明白當中的利害關係,而且就算爹爹知道我的狀況又如何,難不成他真會為了心疼我,挺身為我討公道?

  「別傻了,爹爹為官多年,還能在朝堂上屹立不搖,自然是個千錘百鏈的人精兒,即便我回娘家告狀,我那點兒花花腸子,豈能逃得過他的火眼金睛,爹爹是個顧全大局的男人,他又豈會不知若真和王爺鬧翻了,倒大楣的,只會是陸家。」

  「不是這樣的。」謹言想為王爺講幾句話。

  她握住謹言的手,輕搖頭。「信我一次吧,我比你更瞭解王爺是個怎樣的男子,就算我不顧念夫妻之情,便是為了陸家,我也不至於輕舉妄動——下次,待王爺再傳你去問話時,就這樣把話傳達給他吧。」語畢,陸茵雅轉身不再多語。可她心底不住地泛酸,或許,她真碰到危險,再也回不了王府,他會更愜意吧。

  「來了!」

  「來了!」歡呼聲四起,百姓們紛紛湧到路口處,自動自發讓出主道,翹首遠望。

  兩隊的賽神隊伍在不遠處會合,鑼鼓喧天,蓋過所有聲響,撩撥起年節氣氛,熱鬧非凡。

  一張紅色長幡讓吹鼓手簇擁著進城,隨後,幾十面精緻美麗的神幡,或懸起紅色流蘇,或垂著細長飄帶,或繡著千朵金蓮、華蟲鳥獸、流雲海水,每面神幡前都有數人抬著一尊神像,之後便是五虎棍、秧歌舞、十不閑等等。

  簫聲管笛,歌吹盈耳,高蹺、旱船、舞龍舞獅,色彩繽紛的隊伍載歌載舞,煞是好看。

  頓時,街上如同海面刮起波瀾,觀眾們著魔了似地,有人合掌念佛號,有人跪倒在地頻頻叩首,更有人你推我擠,拚了命往前。

  謹言見她幾乎被人群淹沒,連忙抱住她,一個縱身使出輕功將她帶離人潮,在不遠處尋了個無人的家門前,讓她站穩。

  「王妃不該同平民百姓擠的。」像是解釋自己行為似的,她蹦出這樣一句。

  陸茵雅苦笑,很早以前她也這般認為,認為自己高人一等,認為不該紆尊絛貴和平民百姓混為一談,可這些年,她磨平了心志、磨鈍了自尊,磨出不同想法,有句話兒說得真好,退一步,海闊天空。

  「謹言,你看見那個真人所扮的觀世音菩薩嗎?」她指指前方,那是十幾歲少年所扮,他頂著雪白佛巾,身著白色長衫,飄逸出塵,兩縷青絲自耳際垂向胸前,長眉入鬢,杏眼半垂,眉間一點佛痣紅得像血,他一手托著淨瓶,一手持著柳枝,坐在高高的人轎上,望向紅塵俗世。

  「是,王妃。」

  「你覺得怎樣?」

  「寶相莊嚴,如青蓮化出,令人塵心頓洗。」

  「你是這樣看待他的呀,可我敢肯定,必有人批評他是三流歌童,不足一哂。」陸茵雅含笑,望向謹言。

  她搖頭,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那年我同奶娘回鄉下,也碰上這樣一次迎神賽會,村裡扮觀音的少年生了急病,臨時找不到人,便有人來拜託奶娘,讓我幫忙扮觀音,那時心氣尚稚,只覺新奇有趣,當下便同意了。

  「事後有好事人上奶娘家,說想訪我一訪,奶娘自是不肯,那些人便是這樣說的——三流歌童、不足一哂。人呐,總是帶著偏見看待世間,與我順者,皆生,與我逆者,應亡。」倘若不是親身經歷,事後聽人批評扮觀音的孩子,說不定也會這樣認為。

  「後來呢?」謹言問。

  「後來此事傳回京城,爹爹震怒,辭去奶娘。你明白的吧,在大戶人家裡,兒子是光耀門楣之鑰,女兒是交換利益之物,雖然我自小過著榮華富貴、養尊處優的日子,可真心待我如親女的,唯有奶娘。

  「她走了,之後一次次類似的事件讓我慢慢學會,行一步要看三步,謀定而後動,再不能莽撞貪鮮,否則一時衝動,只會讓自己失去更多。」黎慕華——不,應該說是啞婆婆,他斜靠在木門邊,震驚地望著陸茵雅的背影。

  方才大街上人潮擁擠,他被東推西推地不知怎麼就走到這條僻靜的巷子,他正倚在這兒喘歇口氣,抬頭望天,暗罵童女給他找了個破敗身子,卻見兩個小黑影快速移動著,他以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就見兩人「降落」在巷子前,離他不到兩百公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輕功」對於現代人而言,只得耳聞、不能眼見的輕功,比起迎神廟會更吸引人,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前輩子的雅雅!

  初見雅雅,他震驚極了,雖然知道此行的目的,知道餓著肚子來來回回逛大街,就是要找到雅雅,但乍然遇見,還是驚詫不已。

  一模一樣的臉孔,一模一樣的身段,一模一樣的古典氣質,也一模一樣的白衣裳,唯一的分別是,眼前的雅雅,眉間抑鬱深種。

  黎慕華扶著牆壁,虛弱萬分走近,尋了她們身後門邊的角落處坐下。雅雅身邊的婢女回頭望了「她」幾眼,確定「她」無害之後,才轉過頭,專心和雅雅對話。

  他觀察雅雅同時,也觀察謹言,她面容清妍,中人之姿,氣度不似一般僕婢,卻又身著銀灰色錦緞侍女服,頭上只綴幾顆碎珠,眉目間,她有幾分像冷版的安心亞。

  雅雅對她說話的口氣,不似上對下、尊對卑,而她對待雅雅,卻緊守分際,絲毫不逾越,這對主僕關係讓他覺得有趣。

  黎慕華抬起雙手,再看一眼,忍不住再歎第一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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