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為夫我橫行天下 | 上頁 下頁
四十六


  「前年冬天朝廷要和吳國打仗,打仗是燒銀子的事兒。當時我剛組起第一支商隊,如果打了敗仗,通往西邊的道路就會被阻斷,偏偏國庫空虛,我和各位叔叔討論過後,決定抛磚引玉獻銀六十萬兩,這陣及時雨不但讓四皇子順利領兵出征,還以少勝多打了大勝仗。

  「去年中,四皇子班師回朝,皇帝大喜,硬往我頭上栽了個七品官,皇上有心讓我浮上機面,走走文官路。我說自己只是個銅臭商人,擔不起官位,皇上卻要硬給,還說要好好栽培。

  「我死命推辭,外祖父知道之後,把我叫過去狠訓一頓,我才曉得多年來自己的幸運從何而來?」

  「什麼意思?」

  「那年外祖父憑著一股意氣闖到父親跟前,狠狠指責他一頓,說若不是父親以權迫人,吳家不會把女兒送進國公府,父親娶了母親,不但無法護她一世平安,連親生兒子也無法好生看顧,讓他連上進都得偷偷摸摸。當時外祖父是抱著必死決心去的,母親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然後呢?你外祖父沒事吧?」在她的印象中,鎮國公嚴肅刻板,氣勢驚人,連江氏都不敢違抗他。

  「沒事。外祖父的訓斥讓我徹底明白,如果不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秦將軍不會紆尊降貴親自指導我兵法,若不是仰賴父親的人脈,哪裡來的江湖異士前仆後繼教導我這個二世祖,連我更名改姓,考院試、鄉試,都是父親暗地操作,在皇帝跟前過了明路的。」

  「我就想,難不成自己是老天爺的親生子?怎麼需要人就有人才投靠,需要死士就有高手上門效忠,原來父親的想法始終沒有改變,他想把爵位傳給我。」

  「然後?」

  「在江氏眼裡,我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她並不知道多年來父親為我做的籌謀,但皇上那句『栽培』觸了她的逆麟,她千怕萬怕,就怕我成材,這下子有皇帝金口允諾,我不成材都困難,因此她想除掉我。」

  「當時我剛好從皇帝手裡接下一樁差事,於是在確知江氏和江家聯手安排一場滅殺之後,我積極配合即將登場的橫禍,打算事畢後直接下江南。我沒想到你會出手,那些陷阱是你埋的對吧?刺客身上那枝箭是你射的對吧?」

  「不僅僅是江氏,還有江家的分?」不過是個小庶子,能威脅到他們?

  「江氏的親姊是後宮貴妃,江家自然是要扶持貴妃所出三皇子,但和吳國的那場戰爭,因為我的獻金讓四皇子立下大功,他們能不恨我?」

  「奪嫡才是最殘忍的戰爭。」漫漫明白了。

  「說的好。」

  「所以是我多事,破壞你的計劃?」

  「當然不是,幸好你多事,否則我將白跑一趟,我要査的那個人,早一步離開南方了。何況如果你不出手,與你擦肩而過的我,是不是得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尋找我的小騙子?」

  「你怎知道那人早已離開?」

  露餡了?他個慌不忙回答,「上回我進京,聽到與他有關的消息。漫漫,我很高興計劃失敗,很高興被你救下,很高興與你同居兩個月,很高興……和你在一起的一切一切。只是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瞭解我的困境,為什麼跑到跟前給我建議,為什麼知道安晴真將會出現,又為什麼會曉得江家的安排,及時救下我?」

  一連串的問號,逼得她無所遁形。

  她對上他的眼睛,夜色很暗,但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許久後,她艱難開口。「如果我說,我重活了一輩子,你相信嗎?」

  藍殷微怔,這是他永遠都想不到的答案。

  聽著她娓娓道來重生的經過,聽著她改變前世軌跡的辛勤。

  漫漫說:「師父過世那天,我發現所有努力都是白費功夫那刻,差點崩潰。」

  漫漫說:「守在草叢裡,看見你被追殺時,我很怕,唯有冷汗滴滴答答落下,好像在嘲笑自己似的。」

  當重生無法改變前世經歷時她惶恐極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她無法救回父親,而自己也逃不過早亡宿命?

  這下子藍殷全懂了,難怪她會跑到他跟前阻止他放棄自己,難怪她會挖坑佈置陷阱救了他,難怪剛見面時她那麼憤怒冷淡,難怪她要一幢屋宅、要銀貨兩訖……他的出現,打擊了她極力改變的心意。

  然後她說起兩人前世的相遇,說他有多麼的廢渣,多麼的一事無成,所有的事,連同死亡,漫漫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唯獨半句不提安晴真。

  因為害怕所以逃避?她不知道自己可以逃避到什麼時候,但今晚……在即將離開家的夜晚,她不想碰觸這個問題。

  藍殷與她對視,沒忘記給她溫暖微笑,沒忘記握緊她的手,給她無數支持。

  對於她的重生,藍殷不恐懼,唯有心疼。心疼她背負前世包袱,戰戰兢兢,辛勤地活著。

  長臂穿過她的頸下,他將她擁入懷中。「不怕,我在,我陪著你闖關。」

  漫漫在他懷裡點頭。是的,再不多想,早已說好的,只要勇往直前,只要埋頭苦幹,不要設想結局與未來,至少她為今生的自己努力過。

  圈住他的腰,今晚的她需要靠他更近一點,需要更多屬於他的氣息,來驅逐自己的恐懼……

  她的親近讓他很愉快,笑容從眼角擴散到嘴邊。

  即使他心裡也有不安——對於她的早夭,對於她與諾族的關聯。

  但是,不怕,有他呢,再不還有流雲他們啊,最近得再加強操練,嗯……多練兩個時辰好了。

  天淡星稀殘月明,在即將離家的淩晨裡,兩人依偎相伴,彷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

  江氏滿臉都是笑,她熱情地朝藍殷走近,好像有多麼高興、多麼歡迎藍殷平安歸來似的,可是在前一天知道消息時,她摔壞了一屋子瓷器。

  「殷兒,你去哪裡了?母親擔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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