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為夫我橫行天下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施展輕功,往外奔竄,也許是太過開心,今晚他的身影特別輕盈,今晚的月光也特別皎潔,照進窗子,投射在她熟睡的臉龐。

  淺淺的笑意蕩上,她作夢了。

  夢裡的他半醉,舉杯向月娘發出邀約,夢裡的他在月光下輕舞,低聲哼唱。「我歌月徘徊,我舞影淩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夢裡的她接過杯子,也接過話,「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然後將醇酒一飲而盡。

  但他抱住她了,用無辜的兔子看著她,蹶起嘴巴耍賴。「不要分散,我要和你一世一生,亙古永恆。」

  一生一世,亙古永恆?多麼美麗的誓言,多麼醉人的甜語,那是她想要卻不敢求的幸運……

  但在今夜的夢裡,她不求,卻得了。

  他跟在她身後滿山遍野地跑,她采藥,他打獵,他們幾乎把整座山都給跑遍。漫漫帶他見識過自己和師父的秘密藥圃,帶他走進那汪長著大銀魚的幽潭,帶他爬過參天大樹,也帶他進入無人走過的僻靜密林。

  有了他,分外不同。

  過去一個人,一雙腳印,聽著落葉上的沙沙聲,寂寞如影隨形。現在即使藍殷追逐獵物而去,漫漫也曉得——她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真好,好像是心飽了,漲了也滿了,也像是心底廢墟長出一季薔薇,熱熱鬧鬧地告知,她的人生也有春天。

  他又跑掉了,但漫漫不害怕,因為確定他一定會回來。

  「一定」在某個程度上代表了信任,她並沒有刻意在他身上發展信任,但信任自然而然生成。

  漫漫繼續尋找藥材,在找到腐木上的靈芝時笑了,很大一棵,至少有幾十年,動手採擷時她想到益生堂老闆的笑臉。這些年合作的次數多了,張老闆一見到她就眉開眼笑,套句張老闆妻子的話——相公見到你比見到親兒子還高興。

  「你看,我抓到什麼?」藍殷跑回來,手裡拎著兩隻兔子。

  「又抓兔子?吃不膩?」她的廚藝有限,每天燒兔子,燒不出新鮮花樣,虧他一個世家公子,竟能頓頓吃光。

  「先養著,等冬天剝了皮,給你做一件襖子。」

  接連幾個夜晚的「偷襲」,他發現她總是手腳冰冷,才八月就這樣,到冬天肯定很難挨。

  他把兔子塞進她手裡,漫漫撫著兔子柔軟的皮毛,突然想起,曾經她也想給師父做一件兔皮襖子。 ,師父于她是親人,和爹爹一樣親的人。

  她的臉上有兩道很深的傷疤,人人都害怕,前世的漫漫和其他人一樣恐懼,總是想方設法躲著她,但師父待自己極有耐心,一點一點,慢慢接近。

  一回她摔倒,師父愛憐地輕撫她的傷口,問:「你願意跟我學習醫術嗎?」

  師父的溫柔彌補了她對母愛的渴望,但她擔心繼母發脾氣,不敢經常上山,因此醫術不及師父兩成。

  今生不同,預知即將與師父相遇,她鼓起勇氣回憶前世經歷,獨自上山找人參,進鎮上賣藥,攢著三十兩銀子的她開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她對繼母謊稱師父收她當婢女,每月給銀一兩銀子,看在錢的分上,繼母不但不反對她離家,還親自把她送到師父身邊。那次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不需要。」拒絕他的好意與溫情,她不願意過度沉溺。

  「是不喜歡還是不需要?」歪著頭,細審她的表情,他很敏感的,敏感地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她又拉遠了開來。

  總是覺得兩個人的關係是她在前頭跑,他在後面追,好不容易快要接近,她一蹬腿,又相隔千里,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不喜歡也不需要。」她回答得斬釘截鐵,不給自己任何想像空間。

  「你不喜歡也不需要的不是兔皮襖子,是我,對不對?」他試問。

  對。這是正確答案,但她開不了口,畢竟這話太傷人。

  但藍殷何其聰明,漫漫的猶豫讓他猜出原因。是真的?她不喜歡也不需要他?頓時不舒服的他,受傷了。

  藍殷始終不理解她的態度,因此決定就此借題發揮。

  握住她的肩膀,他努力當潑婦。「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麼?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是我長相不討喜?是我的性格殘暴貓獰?還是我曾經對你做過十惡不赦的事情?」

  漫漫噎住,哪裡是討厭?分明就是太喜歡、太愛,才要保持距離的呀。因為她的喜歡不會被允許,與其表錯情,她寧願裝作無心無意。

  她直覺否認,「我沒有。」

  「你有,你總是有意無意推開我,好像我是顆毒瘤,一碰到我就會受傷害,你不想跟我說話,不想看到我,我得用盡力氣才能逼出你一點點的反應。同樣是病患,你對木柳比對我好一百倍,你拒絕我的好意,你把我當成壞蛋,我很確定你討厭我!」

  這個指控太過分,她急忙辯駁,「我收留你了。」卻沒有收留木柳。

  「你對他說話輕聲細語。」

  「我對你說話也沒有大聲過。」

  「對,但是冷冰冰的,好像我和你是敵對關係。如果不是我失憶,你肯定不會收留我,其實你每天心裡都在盼著我儘早離開!」他的指控斬釘截鐵。

  「你不要胡思亂想。」

  「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

  「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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