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台客型男 | 上頁 下頁


  看著遠去的轎車,向晚晚心底有疑問。她不懂這個人為什麼會平空冒出來,為什麼他會喜歡她?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才國三,對於太複雜的男女關係還不懂,雖然每天都有同學偷偷地討論著愛情,但那個,距離她太遙遠,可以讓她煩的事情很多,她沒有心情談戀愛。

  ***

  十二月份,向晚晚一如平常般上課下課,只不過母親不再接送,她得自己搭公車上下學。家裡的轎車賣了換成生活費,媽媽還沒有找到工作,而家裡每個月的開銷都跑不掉。

  她很生氣,氣那個外遇、氣爸爸見異思遷,也氣媽媽的軟弱無能。

  她生氣為什麼要有離婚這種事情,如果他們家像以前一樣的話,每年的今天爸爸會幫她買一個大蛋糕,一份生日禮物,她現在肩上背的就是爸爸去年送的禮物,一把義大利手工琴,要價三十二萬。

  其實,爸爸很愛她們姐妹和媽媽的,但她不懂,為什麼原來愛的,後來會變得不愛了?

  昨晚她趁媽媽不注意,偷偷溜進浴室打手機給爸爸。

  爸爸接到她的電話又驚又喜,問:「你們都怪爸爸嗎?」

  她想了好半天,回答:「我們都想念爸爸。」

  然後聽見爸爸哽咽的聲音,好半天,爸爸才說:「幫爸爸跟冉冉、秧秧說,爸爸做錯事了,爸爸對不起你們。」

  她遲疑地問:「如果我們原諒爸爸,爸爸會回家嗎?」

  爸爸吸吸鼻水,好半晌,他說:「晚晚,生日快樂。」

  然後,電話掛斷,爸爸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到二姐房間,問:「二姐,愛情很容易改變的,對不對?」

  二姐回了一記冷笑和嘲諷:「智障才會談戀愛。」

  她找到大姐問:「既然愛情不保險,為什麼大家還要熱衷愛情?」

  大姐拉住她,鄭重道:「世界上沒有愛情、沒有永恆、沒有一輩子,至於為什麼會有人熱衷愛情?很簡單,因為一個大社會裡面,總是有人腦袋不清醒。」

  她說:「既然如此,為什麼男人女人要結婚?」

  「因為要繁衍下一代。」

  「所以大姐會結婚?」

  「除非結婚可以過得比不結婚更好。」語畢,大姐再度叮嚀她,「你千萬不要被那個送飲料的笨蛋迷了心,他純粹是荷爾蒙太多消耗不去,跟你這個人沒有關係。」

  她似懂非懂地離開了大姐房間,行經媽媽房間時,看見她在低頭啜泣,又一次證明,愛情是騙人的東西。

  因為愛情騙人,所以她的生日沒有禮物、沒有蛋糕,也沒有爸媽為她唱生日快樂歌;因為愛情騙人,所以她的十五歲生日,沒有半個人在乎;因為愛情騙人,明明天空陽光普照,她卻覺得世界灰濛濛一片。

  走進校門口,拉拉書包背帶,她往教室方向走,爬樓梯、上二樓。咦?地上為什麼鋪著紅地毯?

  向晚晚看著大大的紅地毯一路鋪到他們教室前面。今天……有督學來視察弦樂班嗎?可就算有督學視察,也沒必要把場面搞得這麼大吧!

  才想著,帶著淡淡香氣的玫瑰花當前她的頭撒了下來,她一驚,不知道什麼時候,同學竟對著她夾道歡迎,有人遞給她一枝長莖玫瑰,有人對她撒花瓣,還有人把滿滿一籃金莎巧克力送到她手上。

  向晚晚滿臉驚愕,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有陰謀正在暗中進行嗎?

  她戰戰兢兢地看著同學們的笑臉,緩緩走進教室。天呐!教室成了玫瑰花海,紅的、粉的、黃的……每個角落都有。

  是爸爸給她的驚喜?哦,不對,當她看見黑板上面的漫畫時,馬上理解是誰的傑作。

  黑板上的圖既明白又清楚,她一眼就看懂,三幅圖畫的是她和流氓先生的初遇、他穿西裝到教室找她、他送她果汁飲料,圖畫得維妙維肖,畫工好得不得了。

  但她半點都不稀奇,畢竟他有的是錢,能讓人鋪紅毯、撒玫瑰,幾幅可以和畫家作品相媲美的圖算什麼?

  不過,這下她總算知道他的名字了。方英雄,一個和他的人一樣俗氣的名字。

  他不在場,但那滿滿的心、滿滿的愛情、滿滿的表示,讓她的額頭浮出了三條黑線。

  這算什麼?她又不想當他的朋友,他幹麼一次兩次來招惹她?她討厭流、討厭愛情、討厭和方英雄有關的所有東西!

  轉頭,一個女同學用微酸的口吻道:「向晚晚,台客哥哥對你很好嘛。」

  「對啊,要不要直接宣佈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有個更可惡的男生,居然唱起他們之前發表會演奏過的中國民謠。「背起小娃娃,回呀嘛回娘家,娘家就在,山呀嘛山腳下……」

  全班一陣哄堂大笑,向晚晚喘著怒氣,心跳加快、血壓飆升。她、一、定、會、被、活、活、氣、死!天呐,哪裡有洞,可以讓她鑽進去?

  這天,她從早自修站到升旗完畢,一動也不動。

  四月初,月考開始,她的學科成績一向不大好,為了學測,她每個晚上都在熬夜,這個時候,她特別想念那碗熱騰騰的燒仙草。

  燒仙草是方英雄買的,自從十二月天氣轉涼,他塞在她包包裡的飲料也變成燒仙草,不知道他是哪家買的,味道特別棒,冷冷的天、熱熱的杯子,捧在掌中,也暖了心。

  半年多了,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他每天都送東西給她,然後在她尚未開口之前溜之大吉,好像她身上有什麼髒東西。

  她不懂他,就像不懂自己,仿佛她對他的出現已經習慣成自然,不再時不時額頂冒黑線,即使他偶爾還是會做那種讓她暴跳如雷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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