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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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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話,「詩詞歌賦、廚藝、治國建言、當官之道,以及一堆新鮮的說法,讓他不得不看重我。」 那些東西讓楊梓軒名震一時,也讓閻氏對自己另眼相待,丈夫如此、婆婆如此,難怪身為妻子的閻欣瑤對她產生危機意識。 她以為自己很重要,不介意閻欣瑤和自己鬥,她以為這些本事足以讓她在楊家一輩子吃香喝辣,沒想到楊梓軒通過殿試後,她就不再具備利用價值。 是的,她死前清清楚楚聽見楊梓軒說「把這個肮髒貨拉走」,對一個被他欺淩荷待卻還反過來幫助他的女人,他只有這樣的評語?那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天真。 「當時你的才情讓我驚豔,但我又認為你不過是個小丫頭,怎麼懂得這麼多?所以我懷疑你的出身,懷疑你出現在楊家的目的,在林子裡聽見你的呐喊之後,我不認為你是楊梓軒的人,卻認為你是閻府派來的……對不住,前世的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連自己都不相信,更無法信任別人……」 她聽著、想著,能夠明白他的心情與憂鬱,前世的他和自己一樣,陷入無法動彈的泥淖裡。 小茱深深望著他好一會兒,終於緩緩開口,「不需要抱歉,我並不恨你,就像我也不恨閻欣瑤,我可以理解閻欣瑤的嫉妒,也可以理解你的多疑,這是人之常情,但我對楊梓軒深惡痛絕,他是個衣冠禽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刻薄寡義、自私自利、心腸歹毒、目光短淺……」想到他,一堆罵人的成語飛跳出來。「我本來希望這輩子不會遇到他,但既然遇到了,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不好過!」 梓燁不禁失笑。「看得出來,所以你設計他心儀余家姑娘。」 「對,我見過余家姑娘,她曾經大鬧楊家。」在她知道楊梓燁是個殘障之後。 兩人同時想起那一幕,捧腹大笑。那位余家姑娘的性子很「精彩」,樣貌更「精彩」,好色的楊梓軒要是娶了她,應該會痛不欲生。 「小茱,留下來陪我、幫我,好嗎?」 在此之前,他連想都不願想這件事,丘大總管提過好幾回,全被他否決,但是現在…… 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她只有十四歲,眼底卻閃爍著成熟女子的眸光,她聰明睿智、靈敏慧黠,如果她今天沒有沖進來,他會堅持保護她、照顧她,讓她置身事外,直到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才把她帶到自己身邊。 但她沖進來了,攪亂他的計劃,攪亂他的心,他的想法也因此改變了,他要把她留在身邊,不管安全或危險,他都會牢牢握住她的手。 留下來再趟一次渾水嗎?童小茱不願意,她已經不只一次告誡自己,這一世要活得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不要偉大、不要光榮,只要在平凡的生活裡尋找淡淡的小確幸,但是不知怎地,一對上他深邃的目光,看著他誠懇的模樣,想著他的孤軍奮鬥,她竟然無法拒絕。 猶豫、掙扎、矛盾、反復……經過一場冗長的心理戰爭後,小茱終於點頭了,接著她馬上問道:「我還會做蝦仁肉圓、鱔魚意面、蚵仔煎、米糕、棺材板、虱目魚肚粥、芋稞、小籠包……這些食單可以賣你一千兩銀子嗎?」 梓燁被她逗得朗聲大笑。「你猜到了?」 「猜到什麼?猜到聞香下馬的老闆是你?」 「對,是因為你在聞香下馬遇見我?」他問。 「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別家飯館只肯花二、三十兩銀子買食單,聞香下馬卻願意開價一百兩買鹹酥雞的食單。」如果沒有特殊關係才有鬼。 「邱大總管還是小看你。」 「所以呢,一千兩可以嗎?」 他搖搖頭。「不可以。」 嗄?不可以?!她不值一千兩嗎?天曉得她要使多大勁兒才能說服自己放棄眼前的安逸生活。 梓燁又問:「你是想替姊姊妹妹攢嫁妝吧?」 「對。」小茱不是隨口開價,她算過,即使不再到市集上擺攤,若不遇上天災人禍,養雞場一年至少可以掙得兩、三百兩,農莊也能有百兩以上的出息,若姊姊在三年後出嫁,加上這筆錢,爹娘可以拿出上千兩給姊姊置辦嫁妝,這樣的嫁妝雖比不上皇親貴胄,卻也不比商賈之家差。 「吳倎財家裡富有,雖不會看重你姊姊的嫁妝,卻也不能寒酸太過,嫁了人,嫁妝便是女人最大的依仗,所以兩千兩吧,你的姊妹各一千兩,你爹娘寵愛女兒,定會再添一些,這些夠讓她們有底氣了。」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心頭明白她對吳倎財灌輸的觀念。 一夫一妻這是連聽都沒聽過的事兒,任憑閻氏手段多、心思重,也不敢光明正大這般要求,只有童小茱敢,她還分析女人的嫉妒會造成男人怎樣的困擾,分析子女貴在精不在多的道理,分析家和才會萬事興……她的每條分析透過陸明轉述,他不認為她小心眼、膽子旺,反而覺得句句都是道理。 若非閻氏的嫉妒,娘豈會死得無聲無息?他的一生怎會乖戾艱辛?恨了閻氏兩輩子,他這才瞭解問題出在哪裡。 不過小茱還是太天真,就算吳腆財不願意多妻多妾多福氣,長輩豈能容得下媳婦小氣? 說不定到最後還是童小瑜反過來求丈夫納妾,除非她有足夠底氣。 女人的底氣是什麼?銀子、丈夫和兒子,後兩者他幫不了忙,前者倒是不難。 童小茱的自尊心並沒有因為他的開價而受傷,她知道他這是想解除她的後顧之憂,於是她笑開了。「一口價兩千兩,放心,我會讓你值回票價。」 楊梓燁也沖著她笑,猙獰模糊的血肉看在她眼裡不但不可怕,反倒還有種衝突的喜感;而她的笑容在他眼底更是如春光明媚,百看不厭。 他低聲說:「你願意留下,對我而言,已經值回票價。」 不必她為他做些什麼,她也無須對他有任何貢獻,只要她待在他身旁,他就覺得充滿動力。 她笑得眉眼彎彎,小小的貝齒在紅紅的唇上一閃一閃,這是最甜的甜言蜜語,誰說古代男人不懂得浪漫? 她也想對他說一句好聽話,但還沒開始,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吵雜聲,她詫異地望向他,他點點頭,微微一笑,來得和預估中一樣快…… 阿楚進屋,低聲稟報,「閻夫人和大少爺來了。」 §第七章 還是攪和進去了 春風得意的楊梓軒領著一群人和兩頂轎子,神采飛揚地來到楊梓燁的宅子。 通過童試後,楊梓燁到府學授業,在附近賃下一處宅子,宅子不大,只有二進屋,但比起學舍的環境要好得多了。 昨夜那場大火只燒掉楊梓燁住的兩間房,其他部分未受波及,院子裡有棵樹燒掉大半,空氣裡還彌漫著淡淡的焦炭味。 大門半掩,楊梓軒二話不說帶人闖進去,他左右瞧一眼,選擇東邊的屋子。 鐵心守在屋外,司徒不語坐在小凳子上面,輕搖扇子,慢慢掮著藥爐,陣陣白煙從藥罐裡竄出來,濃濃的苦味散播,楊梓軒嫌棄地捂鼻皺眉。 待轎夫放下轎子,楊梓軒不多看鐵心和司徒老人一眼,直接下令,「去把二少爺給帶出來。」 「是。」四名家丁應聲向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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