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情人座上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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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點刻意,她道:「旅行回來那天,你給我倒咖啡,然後丫頭打電話過來,然後……就這樣了。」 原以為不想不提,事情就會過去,誰知道才說了兩句,那天的情景浮上心頭,她想起那杯冷掉的黑咖啡,胸口就隱隱扯痛,仿佛有碗大的裂縫汩汩地滲出鮮血,酸澀的滋味充斥在唇舌間。 「這是我弄的?」杜岢易不敢置信地望住她,眉頭擰得好緊,大有砍自己兩刀的街動。 「沒事,別在意,是醫生包得太誇張。」她把手縮回來,放在背後。 「已經很久了,為什麼還包這麼誇張?」他直指出事實,果然腦袋比別人好,一看就看出問題。 「有點重複感染,不談那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重頭戲來了,心在胸口擂鼓,一陣陣敲得她頭暈,她很害怕也很緊張,她憂心他的反應是自己預估的那樣,害怕他不要孩子,和她想像中一樣。 「什麼事?」他想不出有什麼比她受傷更重要的事。 深吸氣,姚子夜快速讓四個字滑過嘴皮,「我懷孕了。」 震驚、恐慌、懊悔……無數情緒在他的臉上交織張揚,他盯住她,微張口,卻好半晌說不出話,就這樣,兩個人僵立在樓梯旁。 許許多多的問題瞬地躍入腦海裡,紛雜、亂章,亂得他的理智盡失。 很久很久,久到他連時間過去多長都沒有概念,他只能看著她、望著她,發不出半點聲響。 他們才十九歲,年輕的他們可以提供孩子什麼樣的生活與教養? 他會不會長成另一個渴望父母專注疼愛的杜岢易或姚子夜?如果十九歲的他們沒有共同未來,孩子該怎麼辦?他能為了孩子而綁住子夜一生,像父母親為他做的那樣? 「你想留下他嗎?」 終於他開口了,卻丟出一個無情的問題,像冰水,狠狠地往她頭上澆,凍得她嘴唇發紫,這回,她連微笑都擠不出來。 「我想聽聽你的說法。」她壓壓腹部,把滿腹委屈壓抑隱藏,刻意讓聲調淡漠得一如平常。 他能有什麼說法?他想要孩子啊,那是一個生命、是他的骨血,他怎麼可能不要? 問題是,他哪有資格要他。 杜岢易背過身,緊握的拳頭像在抗議什麼似的。只是背影,姚子夜已經看見他的憤怒。 在生氣她嗎?氣她沒做好保護措施,還是懊悔不該帶那瓶紅酒,讓那個旅行放縱過度?好吧,錯都算在她頭上,她可以拒絕他的,是貪心惹禍,那一刻,她真的不想只做他的朋友。 岢易背著她,沒發現她也很軟弱、很恐慌,她的篤定和驕傲都是假的,他不知道她多想靠上他的背,從身後圈起他的腰,哭著說:「我真的好害怕。」 但是,他與丫頭的親昵讓她卻步,他的憤怒讓她不自覺後退,她想,他肯定很恨她。 女人真是禍水,國二有個女生用跳樓來逼出他的罪惡感,高三又有個女生用孩子的命來迫害他。他怎麼可能不恨? 全是她的錯,明知道他和丫頭才是一對,偏要加入中間,終是嘗到苦果了吧,若是不放縱、若是謹守份際,他還會當她是好朋友,現在呢……通通毀了,老話說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愛上他,是天大地大的錯,偏她還要寫出那封毫無自尊的信,偏她還要任欲望無止境蔓延,偏是還要為他,賭上未來四年…… 姚子夜,你不值得同情! 終於,他回過頭,捏緊的拳頭放鬆了,大手搭在她肩上,他的手是冰的,帶著些微濕氣,他的臉嚴肅得讓她認不得,而他嘴裡吐出來的字句,凍死了她全身上下千萬個細胞。 「我們才十九歲,沒有成熟到可以負擔一個家庭、一個孩子,我們要念大學、要上研究所,我們要出社會、要工作,目前的你我甚至連自己都養不起……」 話說到這裡,她聽懂了,心迅速往下沉入地心,任岩漿燒灼焚化,疼痛從牙齦間漫開,緊咬的牙關咬住不能出口的哀號。 「子夜,你那麼優秀,不該讓一個孩子限制未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況且我們生下他,對他不公平,我們沒辦法全心全意愛他、照顧他,他不應該在父母親缺席的情況下誕生……」 缺席?說的好,他不想參與,只想缺席…… 心焦了、碎了,她愣愣地看著他張張闔闔的嘴巴,再也聽不進他又說了什麼。 沒錯,他的話是真理、是最正確的考量,只是,不該由他來說,他給的生命,怎能由他來當劊子手? 可憐的寶寶,未成形就被判處死刑,這是個多麼殘忍的世界。 真是的,她的預想真准,居然估得分毫不差,知道他不要這個小生命,知道他說「不要」可以說得這麼順暢。 她可以改行去算命了。 千針萬針紮著她的每條神經線,痛死了,可她挺直肩,維護著可憐的驕傲,她忽略手腳在發抖,心臟在狂囂,她甚至……還能在臉上保持住淡淡的微笑。 「很好,很高興我們有了共識,這個孩子,我們的確要不起。」姚子夜低了低眉,再抬眼時,深吸氣說:「就這樣了,我會找個時間去動手術。」 轉身,她迅速離去。 「我陪你去!」杜岢易飛快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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